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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慶華廣場巨書:如椽巨筆擁抱時代
- 時間:2019/12/29 15:33:10 文章來源:■ 李 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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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杰!”古人的抒懷連接著當今的時代氣象。今年國慶前夕,一場“書寫上海新高度——徐慶華巨幅狂草現(xiàn)場創(chuàng)作”活動在上海浦東濱江大道舉行。上海交通大學媒體與傳播學院副教授徐慶華雙手合抱巨型毛筆,在滾滾黃浦江畔寫下了300平方米巨制的蘇軾詞《念奴嬌·赤壁懷古》。與此同時,鋼琴家解靜嫻現(xiàn)場彈奏,書法與音樂伴著江水人潮傾瀉而出,引來眾人的圍觀與贊嘆。
徐慶華,中國美術學院博士,擔任上海市書法家協(xié)會副主席,為中國書法家協(xié)會會員、西泠印社社員,2002年獲中國文聯(lián)“德藝雙馨”藝術家稱號,2017年獲上海交通大學“校長獎”。除了2008年作品被文化部選送載入神舟七號“和平頌——太空飛行藝術之旅”這件事聽起來比較“前衛(wèi)”,他身上的一系列頭銜和榮譽都讓人覺得這該是位傳統(tǒng)穩(wěn)健的學院派??墒聦嵣?,在巨大的白紙黑字上健步游走的徐慶華并不“傳統(tǒng)穩(wěn)健”,而是像明星一樣光環(huán)奪目,身上也依然穿著那件堪稱華麗的熒光綠、電光紫交雜著橘粉色塊的鮮亮襯衣——這幾乎是他這兩年來每逢進行巨書創(chuàng)作就必穿的“戰(zhàn)袍”了。問其原因,剛剛完成書寫的徐慶華擦著額角的汗水笑瞇瞇地說:“書法是黑與白的藝術,所以我想給它添加點色彩?!?
說者也許無意,但細究徐慶華這幾年在“廣場巨書”創(chuàng)作上的熱衷與投入,就很有點一語雙關的意思了。讓書法走出書齋、走向廣場和公眾,是這些年來徐慶華藝術活動的一個顯著特點,書寫面積也有逐漸增大的趨勢——2015年,他在無錫半山一號露天創(chuàng)作了30平方米的狂草《半山賦》,算是個人巨書創(chuàng)作上的首次嘗試。2016,他在上海交大錢學森圖書館廣場為交大120周年校慶書寫了《交通大學賦》,面積近120平方米。2017年,他在美國芝加哥國際獅子會百年慶典現(xiàn)場創(chuàng)作巨幅草書,引起各國人士矚目;2018年,他在上海交通大學閔行校區(qū)霍英東體育中心現(xiàn)場創(chuàng)作巨幅草書,慶祝該校媒體與設計學院成立15周年……
與前兩次現(xiàn)場創(chuàng)作單手持短桿筆不同的是,此次徐慶華兩手合抱大型長桿毛筆,詩句寫在12張丈二宣紙拼成的大幅宣紙上,面積近70平方米,正文單字面積平均超過2平方米,較以往更壯闊。盡管巨型毛筆運移不易,然而字間、字內皆多連綴,并有墨暈、飛白效果,體現(xiàn)出草書的流暢性和飛揚氣韻。全部創(chuàng)作歷時12分鐘。今年4月,他在浦東高東櫻花節(jié)上現(xiàn)場書寫了巨幅草書《和樂天宴李周美中丞宅池上賞櫻桃花》,面積略超過120平方米;5月,他在莫高窟創(chuàng)作巨幅書法“守望敦煌”,面積近200平方米。這次濱江大道創(chuàng)作面積達300平方米,再次突破個人的大字書寫面積記錄。
為何選擇這條越來越“大”的創(chuàng)作之路,徐慶華有自己的見解,在他看來,中國書法歷經上千年發(fā)展,形式內涵不斷發(fā)生變化,由文字交流符號變?yōu)橐环N藝術種類,從文房書寫走向廳堂展示,比起“墨守成規(guī)”,隨時代的精神需要而“善變”更使它長久地保持了藝術生命力。“巨幅作品的創(chuàng)作,以鮮明的主題、厚重的紀念功能和強烈的互動性而拓展了書法在當代的表現(xiàn)樣式,不僅帶來尺幅巨大的作品,而且書寫本身和在場觀眾反應形成互動的氣場,成為藝術的有機組成部分。這個創(chuàng)作過程對藝術家的書法功底、身體各部位的協(xié)調性和體力都提出了非常高的要求。我非常喜歡現(xiàn)場創(chuàng)作,特別是巨幅狂草,可以更加酣暢地抒發(fā)內在豪情,隨著筆和墨的舞蹈而親近藝術,擁抱時代?!?
在這么多次的巨書創(chuàng)作中,徐慶華自己印象最深的要數(shù)在敦煌的那次書寫。那天,世界文化遺產敦煌莫高窟前游人如織,西部的藍天高遠遼闊,近在眼前的莫高窟九層塔經歷千年風云卻依舊盡顯風華。徐慶華兩手握住如椽巨筆,蘸足墨汁,寫下“守望敦煌”四個隸書大字。草書跋語寫道:“敦煌莫高窟是一座佛教藝術寶庫,被譽為‘世界最長的畫廊’‘墻壁上的博物館’和‘世界中古時代的百科全書’。守望敦煌,傳承文明?!闭麍鰧懽鳉v時21分鐘,作為“紙”的專用布長20.8米寬9.4米,總面積近200平方米;定制的毛筆采用鄂爾多斯馬尾,筆頭直徑18厘米,筆毫長60厘米;墨汁也是特別調制,需要專門有人拎著桶裝的墨水跟隨他的書寫而移動。盡管“筆墨紙硯”都完全不是傳統(tǒng)的書法標配,但作品依然呈現(xiàn)近于筆墨宣紙的書寫效果,流淌著傳統(tǒng)的因子。這一次書寫因為其得天獨厚的環(huán)境而令徐慶華難忘,“一代代人扎根西北荒漠,保護敦煌、研究敦煌、推廣敦煌,匯聚成一股宏大的守望敦煌的力量,不僅守護了千年傳承的遺產,而且揭示文字與繪畫中蘊藏的奧秘,讓這些無聲的圖像符號成為人們日常生活的精神元素。守望敦煌,是一種親力親為的實踐,也是一種融入血脈的信仰。今天我在九層樓前書寫‘守望敦煌’四個字,希望用書法來呈現(xiàn)眾人的信念與誓言?!?
書法從書齋走向廣場,與觀眾發(fā)生現(xiàn)場互動,傳統(tǒng)藝術樣式帶來全新的文化輻射效應。不可避免的,也會有質疑的聲音。在廣場上寫巨書,被眾人圍觀因而在某種意義上形成的“表演”氛圍,讓有些人覺得徐慶華這個師從著名書畫篆刻家韓天衡的交大教授在“誤入歧途”,把書法搞成了作秀。
對于這樣的聲音,徐慶華不急不躁,徐徐“舉了個栗子”:喜愛書法的人都知道“天下第一行書”《蘭亭序》——春光明媚之時,一群文人在蘭亭雅聚,王羲之乘興寫下此篇,在當時受到關注的是文章價值,隨后書法價值逐漸顯現(xiàn)出來。從古至今,更多時候書法是一項書齋里的私人創(chuàng)作活動,可以從容地查資料、打草稿、丟棄重寫,最后把成品拿出去交流展示。哪怕在筆會雅聚中,書寫者與旁觀者關注的焦點也往往在于書寫得到的成果。而廣場巨書這一創(chuàng)作形式,為書寫的“過程”賦予了特殊的意義。“創(chuàng)作者在宣紙上揮毫疾書,展現(xiàn)個人才華與激情,幕天席地,完全開放,區(qū)別于書齋里的自娛自樂;觀眾的情緒與書寫者的情緒互相調動,形成一個特殊的‘場’,不可言說,不可復制,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這些巨書作品都是徐慶華與觀眾共同完成的?!?
雖然自己師出名門且一路科班地讀到博士,但徐慶華的作品和思想上卻幾乎看不到“傳統(tǒng)包袱”:“現(xiàn)在很多年輕人提到書法就認為是很迂腐的東西——為什么要那么辛苦把毛筆字寫好看?我們這個時代甚至都不用筆了。但其實把字寫得好、寫得端正并不是書法,我認為書法藝術的這一面應該在現(xiàn)代生活中更為凸顯?!彼e例說,去年同時有一個現(xiàn)代書法和傳統(tǒng)書法的展覽,不少觀眾對于傳統(tǒng)的東西已經沒有興奮點,而現(xiàn)代書法則非常有活力、觀念開放、融合創(chuàng)新、其表現(xiàn)手法和材質充滿想象力和藝術的感召力、震撼力。徐慶華認為,傳統(tǒng)的東西在當今應該有一個形態(tài)的轉換,若一味墨守陳規(guī),會慢慢失去很多發(fā)展空間,“畢竟你是生活在當下,與當下總得有一種呼吸交流,書法不僅要繼承,更要拓展。我一直在想書法怎樣和當代人的生活結合起來,巨書無疑就是這樣一座橋,從書齋到廣場,書法可以也應該成為當代文化生活的一部分?!?
說到這里,我忽然想起徐慶華在國慶假期里po在朋友圈的一張照片,濱江的巨書完成之后在原地繼續(xù)放置著,撤走了長臂攝像機,沒了圍觀群眾,這巨大的白底黑字與濱江的綠樹游人更顯融洽,假日里的孩子們脫了鞋在徐慶華的作品上蹦跳奔跑,一個個彩色的身影點綴在古樸的狂草筆畫間,那真是一道雅而美的風景線。
書法的底線在哪里,書法的內涵、書法的精神又在哪里?這樣的問題至今都沒有結論,也無需一個結論。正是沒有一個定論,才使得千年的書法至今還是那么生機勃發(fā)。對于藝術而言,才有可能更好地拓展它的表現(xiàn)疆域。“對我而言,書法非常簡單,無非技、情兩字,還有那永不改變的初心。”徐慶華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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