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23/9/9 20:21:40 來源:藝術中國
“動靜無盡:花卉靜物三百年”展覽現場 ?德基藝術博物館
文_齊嶼
幾個世紀以來,靜物畫通常被認為是藝術金字塔中最底層的繪畫體裁。然而和傳統(tǒng)相矛盾的是,到了現代,諸如克勞德·莫奈、安迪·沃霍爾等大師級畫家都對靜物畫創(chuàng)作報以極大的熱忱,其中花卉靜物畫更是被藝術家視為打磨技藝乃至實驗創(chuàng)新的體裁。直至今日,許多藝術家依然將花卉作為創(chuàng)作的首選題材。
展覽現場 ?德基藝術博物館
是時候重新認識花卉靜物了——德基藝術博物館新近推出的“花花世界”現當代藝術典藏系列展覽“動靜無盡:花卉靜物三百年”(Nothing Still About Still Lifes: Three Centuries of Floral Compositions)正提供了這樣一次契機。該展覽創(chuàng)造性地重新深度評估了花卉靜物體裁的定義,提出“花卉靜物遠非靜止之物”。
展覽現場 ?德基藝術博物館
展覽精選了自印象派以來近100位中外藝術巨匠創(chuàng)作的100余件花卉靜物作品,以19世紀后半葉至今的全球現當代藝術發(fā)展歷程為主軸,并將花卉靜物的敘事拓展至政治、經濟、科技、文化等更為廣闊且多元的領域。策展人喬金·畢沙羅(Joachim Pissarro)博士(紐約市立大學亨特學院榮休教授、曾任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策展人)將展覽分為4個章節(jié)——“異花授粉”“先鋒園藝”“花卉之外”“突圍綻放”,由此展開花卉靜物中“靜”與“動”之辯證關系的4個全新維度。
時空維度 | 花卉品種的全球流通和藝術的跨文化交流
“異花授粉”開篇展墻 ?德基藝術博物館
一面以“玫瑰”為主題的展墻打開了第一章節(jié)“異花授粉”的敘事。這面靈感取自18、19世紀巴黎沙龍展的堆疊墻組合起9件橫跨百年的作品,以法國“玫瑰畫家”亨利·方丹-拉圖爾創(chuàng)作于1883年的《涅爾將軍黃玫瑰》為開端,延伸至英國當代藝術家達明安·赫斯特2019年的《深粉色玫瑰》。
亨利·方丹-拉圖爾,《涅爾將軍黃玫瑰》,1883年
玫瑰(rose)是花卉靜物畫中的重要主題。西方所稱的“rose”實際上包含薔薇、玫瑰和月季三大類,因近代翻譯問題,皆被譯作“玫瑰”。中國早在五千年前已開始栽培“玫瑰”,但中國“玫瑰”直到18世紀才傳入歐洲,與當地的“玫瑰”雜交,最終于1867年培育出了令藝術家醉心不已的四季開花的迷人花種(被稱為“現代月季”),這也是彼時歐中之間國際貿易和交流的標志之一。
達明安·赫斯特,《深粉色玫瑰》,2019年
策展團隊邀請植物學家共同研究認為,《涅爾將軍黃玫瑰》中描繪的優(yōu)雅花朵便具有中國“玫瑰”的古老血統(tǒng)。同在該展墻上的阿里斯蒂德·馬約爾作品《玫瑰花束》中則出現了現代月季品種“法蘭西”的柔粉色嬌容。現代月季的風姿,還在日本西洋畫名家兒島善三郎的《薔薇》(1953年)、達明安的《深粉色玫瑰》等作品中有所展現。
阿里斯蒂德·馬約爾,《玫瑰花束》,1941-43年
除了講述以玫瑰為代表的花卉品種的跨洋流通及其引發(fā)的藝術創(chuàng)作,“異花授粉”還一語雙關地道出了東西方藝術間的交流——為此,策展團隊將西方藝術家和中國留洋藝術先驅的作品并置于同一展廳內呈現。
“異花授粉”展廳 ?德基藝術博物館
在此,我們能欣賞到印象派大師莫奈的《盆中花(玫瑰與滿天星)》,此作是其于1878年重返靜物題材時僅繪制的4幅靜物畫之一。畢加索的早期靜物畫《瓶花》也十分罕見,創(chuàng)作于其19歲在巴黎舉辦首場個展的同一年。
克勞德·莫奈,《盆中花(玫瑰和滿天星)》,1878年
巴勃羅·畢加索,《瓶花》,1901年
享有“中國西洋畫第一流人物”之譽的潘玉良致力于融合西畫與中國傳統(tǒng),她的創(chuàng)作成熟期作品《青瓶紅菊》(1944年)體現出印象主義和早期野獸主義的影響。中國第一代留法藝術家常玉的晚年作品《藍色背景的盆花》(1956年)是其6幅珍稀的普魯士藍背景瓶花畫作之一,以單純的線條、本真的色彩勾畫出雋永的世界。
潘玉良,青瓶紅菊,1944年
(左)常玉,《藍色背景的盆花》,1956年
(右)趙無極,《百合花》,約20世紀50年代早期
第二代留法藝術家趙無極在20世紀50年代受保羅·克利啟發(fā)而轉向抽象形式的探索,此次展出的《百合花》便是他在這一關鍵轉型期的力作,鮮明地反映出東西文化在藝術中的對話。
物種維度 | 花卉培育關系的變遷和藝術創(chuàng)作并行
“先鋒園藝”展廳 ?德基藝術博物館
展覽第二章節(jié)“先鋒園藝”把關注點轉到東西方藝術家和園藝的羈絆。此章的前半部分著眼于西方——19世紀中葉,靜物畫體裁于歐洲日益流行,彼時恰逢園藝在中上層階級興起,逐漸演變?yōu)橐环N時髦的消遣方式。許多藝術家也成為了狂熱的園藝家,將自己種植的花卉作為描繪和研究的對象。某種意義上,花園成為19世紀西方繪畫的孵化器,孕育了靜物畫的新生。
古斯塔夫·卡耶博特,《小熱訓維耶花園中的陽光》,1885年
克勞德·莫奈,《臺階》,1878年
徜徉在淺綠色的展廳空間內,我們能發(fā)現法國印象主義畫家古斯塔夫·卡耶博特和莫奈這對熱愛園藝的好友的作品,據說兩人經?;ハ喾窒韴@藝經驗??ㄒ┨氐摹缎嵊柧S耶花園中的陽光》(1885年)就繪于其花園之中,莫奈的《臺階》則創(chuàng)作于1878年其搬至維特伊小村居住時,此時他的創(chuàng)作轉向了捕捉自然中的瞬間景象。
卡米耶·畢沙羅,《丁香花束》,1876年
皮特·蒙德里安,《菊花》,1909年
后印象主義巨匠保羅·高更和“印象主義之父”卡米耶·畢沙羅的花卉靜物畫也陳列在展廳中,高更年輕時曾常常拜訪老師畢沙羅的花園。而荷蘭“風格派”先驅蒙德里安早期對鮮花的研究促成了他向抽象藝術的偉大轉向,此次展出的《菊花》(1909年)正是其關鍵轉折期的代表作。
“先鋒園藝”的后半部分將目光投向東方。在中國,園林和藝術之間有著深刻而悠久的關聯。古時的文人士大夫把園林作為映照君子品德和宇宙哲學觀念的載體,中國園林所承載的文化意象始終貫穿于文人繪畫理念中,影響著一代代藝術家的創(chuàng)作。
方君璧,《白色康乃馨》,1955年
周碧初,《芍藥花》,1973年
展廳內呈現的多位中國現代藝術先驅筆下的花卉靜物,同時借鑒了西方藝術的寫生技法和中國園林的審美精神。20世紀杰出的留洋女畫家方君璧博采中西之長,創(chuàng)作于1955年的《白色康乃馨》既借用西畫技法,又蘊含著東方美學的溫婉氣韻。第一代留洋藝術家周碧初的《芍藥花》(1973年)是其創(chuàng)作生涯后期的典型作品,彼時他常對著自家陽臺上種植的花卉創(chuàng)作,畫中兼有西方印象主義與中國畫“米點山水”的筆法與情趣。
關良,《鳶尾花》,1980年
近現代藝術大家關良的《鳶尾花》(1980年)是其作品中相對少見的花卉靜物主題,也是其晚年成熟風格的典型代表。造型筆墨看似生拙,卻將寫意精神蘊于油畫語言中,透出恬靜、灑脫、超逸的神韻。
象征維度 |花卉作為超越現實表象的寓意和寄托
“花卉之外”展廳 ?德基藝術博物館
自二十世紀初,象征主義、立體主義、超現實主義等年輕一代的藝術家們對花卉題材產生了新的象征性共鳴。第三章節(jié)“花卉之外”匯集了現當代花卉主題杰作,它們不再是對真實花卉的單純再現,而是揭示著象征性的、豐富多元的意義,仿佛隨時在向我們提問:花卉之外,花究竟以怎樣的形態(tài)存在?
勒內·馬格里特,《花之誕》,1929年
馬克·夏加爾,《情人與花束》,1935-37年
在超現實主義大師勒內·馬格里特的《花之誕》(1929年)中,花卉成為多變而難解的符號,挑戰(zhàn)著圖像和意義間的傳統(tǒng)關聯。同為超現實主義代表畫家的馬克·夏加爾曾說過“生命的終點是一束花”,此次展出的《情人與花束》(1935-37年)體現了其典型的創(chuàng)作主題及風格,在幻想般的氛圍中表達著對愛與生命的贊美。
喬治婭·歐姬芙,《紅掌》,1923年
草間彌生,《花》,2008年
“美國現代主義之母”喬治婭·歐姬芙的名字幾乎是花卉的代名詞,花卉是她所熱愛的大自然的提純。本次展出的《紅掌》(1923年)是該作品有記錄以來的全球首展,歐姬芙用近乎微觀的角度觀察和描摹花朵,使靜物畫抽象為一種純粹的藝術表達。除此之外,花卉主題也滲透在大衛(wèi)·霍克尼、草間彌生、費爾南多·博特羅等當代國際藝術家的創(chuàng)作生涯中,并體現著他們各自標志性的繪畫風格。
張荔英,《三色堇》,1940-47年
中國留洋先驅張荔英筆下的《三色堇》(1940-47年)則是其人生境況的描摹。創(chuàng)作此畫時,張荔英與丈夫被日軍軟禁于戰(zhàn)火紛飛的上海,這張畫作中寄寓著其對祖國的熱愛和對內心寧靜的找尋。
變革維度 | 花卉靜物作為藝術實驗的載體
“突圍綻放”展廳 ?德基藝術博物館
花卉靜物體裁也和藝術家作品中最具實驗性與先鋒性的創(chuàng)新相關聯。展覽的終章“突圍綻放”聚焦現當代藝術中最具突破性的花卉主題創(chuàng)作,藝術家們通過花卉靜物的實驗性探索,創(chuàng)造了他們藝術生涯中的關鍵時刻。
馬克斯·恩斯特,《貝殼花》,1932年
安迪·沃霍爾,《花》,1964年
這一章節(jié)展出的第一件作品《貝殼花》(1932年)來自超現實主義藝術家馬克斯·恩斯特,此畫是恩斯特最早運用其創(chuàng)新性的“刮擦法”創(chuàng)作的作品之一。同一展廳中引入注目的還有波普藝術領袖安迪·沃霍爾的絲網印刷版畫《花》(1964年),這一經典系列誕生于他創(chuàng)立“銀色工廠”工作室的重要轉折時期。
村上隆,《綠意盎然的季節(jié)》,2021年
“超扁平”風格奠基人村上隆的作品極具符號感,他常將笑臉融入五彩的“太陽花”中,創(chuàng)造出挑戰(zhàn)藝術崇高感的簡單快樂的形象,此次展出的《綠意盎然的季節(jié)》就是圍繞該主題的新作。
杰夫·昆斯,《墻面浮雕與鳥》,1991年
《墻面浮雕與鳥》(1991年)則出自杰夫·昆斯著名的“天堂制造”系列,花卉是杰夫·昆斯最為喜愛的主題之一,這件超真實的花朵雕塑也預示了藝術家此后直接使用活體花卉創(chuàng)作的《小狗》等經典作品。
朱德群,《花之系列之二》,1957年
對于中國第二代留法藝術家朱德群而言,此次展出的《花之系列之二》(1957年)是其20世紀50年代抽象藝術探索的重要代表,畫中狂草般的筆勢和變幻的色彩將花卉的生命力轉為抽象張力。謝景蘭的《花之舞》則是其1970年藝術轉折的集大成之作,展現出藝術家融舞蹈于抽象、將自我與創(chuàng)作相通的美學成就。
謝景蘭,《花之舞》,1970年
綜觀“動靜無盡:花卉靜物三百年”,德基藝術博物館此次無疑創(chuàng)造了相當開放而富有趣味的觀展體驗??鐚W科專家學者的參與,為這場體量龐大的展覽加入了新穎的觀看線索——譬如,你可以試著用植物學家的視角欣賞霍克尼的《藍色繡球花》,仔細觀察一下畫作中帶切口的綠葉;抑或根據第三章節(jié)一面電子屏幕中的“花卉目錄”,找找同一種花卉在這次展覽里露面了幾回。
大衛(wèi)·霍克尼,《藍色繡球花》,1996年
策展人畢沙羅博士表示,這場展覽囊括的豐富性使得包括他在內的所有人大開眼界,“德基藝術博物館是我所知道的唯一一個如此關注‘花卉’這一特定主題,而且該主題和整個機構本身能產生共鳴的博物館,為我們重新想象這一體裁并揭示靜物中蘊藏的生命和不息的活力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機會?!?/p>
展廳空間內畢沙羅博士的講解視頻 ?德基藝術博物館
印有歐姬芙語錄的走廊 ?德基藝術博物館
作為德基藝術博物館近十年現當代藝術館藏的最重要的首次專題性呈現,此次展覽也展現出這座地處南京中央商圈的藝術博物館跨越中西方時空與文化邊界的對話意識,以及面朝普羅大眾的公共價值。
館長艾琳在采訪中引援藝術家歐姬芙的話:“城市里的人大多行色匆匆,沒有時間停下來觀賞一朵花,不管他們是否愿意,我想讓他們看到?!边@句話也被印在展覽中一道長廊的墻面上——墻面正對著的大型落地窗之外,恰巧是摩登城市的景觀。為了能讓觀眾欣賞到這番風景,館方鑿掉了窗前原有的一整堵墻?!拔覀兿氚选诔鞘欣镉^賞一朵花’的感動傳遞給更多人”,艾琳提到,“這也正是舉辦此次展覽的初衷之一?!保ú糠謭D片由德基藝術博物館提供)
展覽海報
“花花世界”現當代藝術典藏系列展覽——“動靜無盡:花卉靜物三百年”
開幕:2023年8月26日
地點:德基廣場二期8F德基藝術博物館 |南京市玄武區(qū)中山路18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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