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21/9/16 16:10:28 來源:020藝術觀察
黃賓虹(1864一1955)
黃賓虹先生誕生于國勢日蹙的清王朝晚期,出身徽商家庭而又有文化傳承背景的少年黃賓虹,也曾擁有藉仕途而一展?jié)乐诺脑竿?。但時代的潮流使他接受了舊民主革命的思想,參與過反清的活動。然而,他最終沒有走上從政的道路,從“立德”“立功”的進取,退居“立言”的現(xiàn)實。
1930年6月,黃賓虹與滬上友人合影,前排左起:經(jīng)亨頤、黃賓虹、王一亭
黃賓虹從自己的愛好和天賦出發(fā),通過對金石文字的研究、鄉(xiāng)邦文獻的收集以及書畫刻印的實踐,最終做出了彪炳中國文化史的巨大成績。僅以對六國文字的研究而論,學界認為其至今猶居研究的前沿。這些專門學問未必為世人所了解,但他在書畫刻印方面的貢獻,生前即已飲譽于世,而自身后的半個世紀以來,更為中外文化界所矚目。他與吳昌碩、齊白石以及稍后的潘天壽等,一起聳起了中國畫的高峰。
黃賓虹 臨隸書碑
黃賓虹是一位既放眼世界文明又堅守民族精神的學者型畫家,因此,他從民族的、精神的高度觀照中國畫:“中華民族所以翹然于大地之上,而其精神浩然長存者,惟其藝術之獨特?!保膬吨顿e虹畫論》)充分肯定了中國畫特別在亂世中拯救、振奮民族精神的時代責任。黃賓虹甚至把傳統(tǒng)士大夫“三不朽”的概念賦予中國畫:“中國畫有三不朽:一,用墨不朽也;二,詩、書、畫合一不朽也;三、能遠取其勢、近取其質(zhì)不朽也?!保ㄍ醪艟帯饵S賓虹畫語錄》)
黃賓虹臨《孫過庭書譜》局部
南齊謝赫所提出的“六法論”,既是對古代中國畫走向成熟的總結,也仍是中國畫在現(xiàn)代繼續(xù)發(fā)揚光大的綱領性指導。黃賓虹在對“六法”中“氣韻生動”高度重視的同時,“骨法用筆”乃是他一生念茲在茲的研習課題。只要有機會,他總是不厭其煩地把豐富的心得與朋友、學生共享。因此,研究黃賓虹的繪畫藝術,他的“骨法用筆”觀就是一個重要的切入點。
黃賓虹臨《顏真卿裴將軍詩》之一
黃賓虹在撰于上個世紀三十年代的教學講義《國畫通論·說藝術》中說:“畫本六書象形之一,畫法即書法。習畫者不究書法,終不能明畫法。六藝之目,言書不言畫,畫屬于書之中。唐宋以前,凡士大夫無不曉畫,亦無不工書。其書畫之名,多為事業(yè)文章所掩,不欲以曲藝自見,而人尤鮮稱之。故藝術一途,專屬之方技,同視為文學之支流余裔,而無足輕重。”(黃賓虹《黃賓虹自述》)一方面,他指出在古代,繪畫只是士大夫事功之余的遣興雅玩,可說是對繪畫功能的輕視,從而弱化了其原先就擁有的教化功能。另一方面,他又指出古代繪畫的可貴,即在于書畫互補和學問修養(yǎng)的積極扶持。這個古畫傳統(tǒng)被黃賓虹重新強調(diào)了出來。
黃賓虹臨《蘇軾 黃州寒食帖》
中國繪畫書畫同源而互補互融的傳統(tǒng)不絕如縷,對于古人來說,這應該是一個不容置疑的事。然而,在漫長的歲月中,對此的理解和實踐也因時而異,才造成為黃賓虹所批評的情況:“古人不能創(chuàng)章法而有筆法者,亦可成名,以其神明于法,筆不妄下也。否則獷悍者流為江湖,纖細者近于朝市。又有率意摹仿一二舊畫,筆致非不輕秀,而全乏古人法則者,此等文人之畫最為可厭?!保ā杜c朱硯英書》)此類情況于明清尤甚。鑒于“骨法用筆”的江河日下,具有存亡繼絕責任感的黃賓虹,把重振“骨法用筆”的眼光投射到遠古的陶瓦花紋和六國籀篆上,而不僅僅是對歐、虞、顏、柳、趙、董的泛泛臨習。
黃賓虹臨《米芾行書十紙說》局部
他與學生朱硯英說:“古文字之萌芽,可證畫理與畫法之用筆?!彼c好友傅雷說:“蓋美術之本,原在古文字,文字之精神于古物得見之?!薄皶髅溃谢∪?,齊而不齊,以成內(nèi)美。黑白二色,是為真美。”原始時代的圖畫在先民的生產(chǎn)斗爭中演化為象形文字后,即使在實用過程中漸趨符號化,成熟的漢字始終蘊含著造型的審美基因,從而為書畫互通、互補歿互融提供了先天的條件。而一直到清代晚期,古物與古文字的大量出土,更引發(fā)了當時人們的研究熱情而成為一時顯學,由此也深刻地影響到當時的書畫刻印領域。
黃賓虹臨《吳鎮(zhèn)草書》局部
黃賓虹因此及時地提出了:“清至道、咸之間,金石學盛”導致“畫亦中興”的論斷(《與卞孝萱書》)。而其中“中興”的關鍵,乃是“碑學”的興起,它使書寫方法在對魏碑以及上溯籀篆的摹寫中,得到有益的調(diào)整和有力的充實。黃賓虹認為活躍在道光、咸豐年間的著名學者包世臣在其《藝舟雙楫》中的有關論述,是深中肯綮的:“繪畫與書法息息相通,得于魏碑之中,如《藝舟雙楫》之論用筆方法,加以分析條理,證明蹊徑,易為入門,亦為要務。(《與鄭軼甫書》)
黃賓虹臨《祝允明行草書》
包世臣在《藝舟雙楫》中關于筆法的新見,是這樣說的:“用筆之法,見于畫之兩端,而古人雄厚恣肆令人斷不可企及者,則在畫之中截。蓋兩端出入操縱之故,尚有跡象可尋;其中截之所以豐而不怯、實而不空者,非骨勢洞達,不能幸致?!ぁぁぁぁぁそ肃囀鐣?,中截無不圓滿遒麗,其次劉文清(劉墉),中截近左處亦能潔凈充足,此外則并未夢見。古今書訣,俱未及此,惟思白(董其昌)有筆畫中須直,不得輕易偏軟之說,雖非道出真際,知識固自不同,其跋杜牧之《張好好詩》云大有六朝風韻者,蓋亦賞其中截有豐實處在也。”“凡下筆,須使筆毫平鋪紕上,乃四面圓足,此少溫(李陽冰)篆法,書家真秘密語也?!?br>
黃賓虹臨《文徵明草書》局部
所謂“用筆”之“兩端”,實是用鋒變化于筆畫兩端的起訖而作形態(tài)裝飾的方法,此法本為“二王”帖學的核心技法,更是王羲之推動書寫技巧高度成熟而完成書藝“古質(zhì)而今妍”歷史任務的重要標志。這種精致靈峭的書寫方法,最宜于案頭揮灑和蕓窗雅賞。而對待極盡形態(tài)之變,“兩端”之間的“中截”,自然只是隨勢引帶而過,不需要亦不著意于此處的運作。
黃賓虹《臨王寵草書》局部
“帖學”一系的精熟而致明清書藝的萎靡,除了審美情趣的疲荼,書寫方法的爛熟也難辭其咎。然而,物極必反,無論是社會需求還是審美追求,揮寫空間的拓展必然導致表現(xiàn)手法的調(diào)整和充實?;仡櫄v史,東漢蔡邕所創(chuàng)的飛白書,即是為作匾額大字而對新工具和新方法的實踐所致。唐張懷璀在《書斷》中作了生動的描述:“漢靈帝熹平年,詔蔡邕作《圣皇篇》,篇成,詣鴻都門上。時方修飾鴻都門,伯喈待詔門下,見役人以堊帚成字,心有悅焉,歸而為飛白之書······其體有二,創(chuàng)法于八分,窮微于小篆。自非蔡公設妙,豈能詣此?可謂勝寄冥通,縹緲神仙之事也?!笨梢姽そ秤靡酝克⑼苛系乃⒆?,居然成了那個時代作大字的利器。蔡邕正是憑著這種“使筆毫平鋪紙上”的“萬毫齊力”之“刷”法,使書寫頓時拓展了表現(xiàn)的空間。
黃賓虹臨《張瑞圖行草書岳陽樓記》局部
幾百年后,北宋米芾的“臣書刷字”,也為自己創(chuàng)造了突破“二王”格局、表現(xiàn)“振迅天真”書藝的杌遇。所以,黃賓虹在給傅雷的信中指出:“蘇、米直能以書法引證畫法之用筆,開后人不傳之秘?!钡拇_,特別是米芾八面生鋒的颯爽之筆,為繪畫的生動表現(xiàn)也提供了新的動力??墒?,在籀篆筆法還未被后人重新發(fā)掘之前,“萬毫齊力”的“刷法”,為溫柔敦厚的“帖學”提供了英爽之風。其某些原理與籀篆之法有相通之處。
黃賓虹臨《王鐸草書》局部
因為由包世臣所抉出的用筆“中截”之法,正是以“非提非按,亦提亦按,提中有按,按中有提”的方法作“疾筆澀進”的動作。彼此均因“萬毫齊力”而“四面圓足”,才使筆畫的“中截”豐滿而毫不空怯。至于后來有學籀篆者為求“屋漏痕”筆意而故作處處停蓄的顫筆,未必是作篆正道。所以,黃賓虹在博學各體的基礎上,給他的朋友鮑梅林說了自己的體會:“習書程序,可先隸、楷,繼學行、草,籀篆尤不可不觀?!边@正是黃賓虹的眼光獨到與廣博之處。
黃賓虹臨《伊秉綬行草書》局部
盡管黃賓虹極其重視籀篆筆法以充實“骨法用筆”的內(nèi)涵來增強其形質(zhì)的表現(xiàn)力,但對行草更著眼于與籀篆用筆相輔相成的“以盡其變”功能。他寫信給林散之說:“古畫大家全于筆墨見長,溯源籀篆,悟其虛實;參之行草,以盡其變?!斌w現(xiàn)了他從不同書體的虛實、動靜之變中抓住了彼此融會的契機。當然,在這句話中,黃賓虹倒在籀篆“折直勁迅,有如鏤鐵”的用筆之外,著眼其“端姿旁逸,兼婉潤焉”(唐 張懷瓘語)的結體特色。這些認識和實踐,無疑對繪畫表現(xiàn)力的車富積蓄了強大的動力。
黃賓虹臨《宋曹草書》局部
為磨礪繪畫筆墨,黃賓虹在對籀篆取法的同時,也為籀篆書體的創(chuàng)作別開境界,于吳昌碩、齊白石作篆雄肆、奇崛之風外,他別具清遒虛和之致。余紹宋認為黃賓虹的籀篆“自明以來所未有,蓋善學盂鼎,而能以篆筆為篆字者也”(轉(zhuǎn)引陳尊柱語)而對于他的行草,陳尊柱認為“其狂草學懷素,亦令人之所不可及,即畫上題款之字,看之似無他奇,而安和舒適,非曾用力于二王者,不能為之”,可見他于行草的審美取向有自己的特色。他給裘柱常的信中這樣表示:“古人詩文書法中可探索者,宜在手札札記、殘篇剩簡,擇其有實學毅力,方聞博洽,合綜經(jīng)史子集之哲學,與聲光電化之科學,神而明之?!彼谛蕾p、取法這些學養(yǎng)深厚的前人簡札時,一方面激賞其不為法縛的天然之趣,另一方面也可藉以擴展自己的學術眼光。
黃賓虹行草書《謝靈運詩》之十一
因此,黃賓虹對一些較為“矜持”的經(jīng)典書作反倒顯得淡然。據(jù)說,黃賓虹對宋代文彥博的書法曾有取法。文彥博書風有“不甚置意,亦時有唐人風致”(宋周必大語)之特色“不甚置意”四字,幾乎也是黃賓虹行草的特色。這種純以法自我用的本色揮灑之風,用唐代孫過庭的這段話:“當緣思慮通審,志氣和平,不激不厲,而風規(guī)自遠?!币圃u黃賓虹的行草,似也合適。這種“不激不厲”的書寫意度,在日趨喧囂的近現(xiàn)代,真是難能可貴。
黃賓虹《行書惕哉道士閨體詩》之一
正是黃賓虹于籀篆及行草的長期磨礪和深入融合,才使他的畫筆擁有“平、圓、留、重、變”的功能以及“一波才動萬波隨”的生命活力。同時,墨法也相應而出,黃賓虹在給友人的信中說:“用墨之法,全視筆中而出,一筆之中,有數(shù)色之墨,一點墨之中,有干濕互用之筆?!睆亩爱敭嬛畷r,有筆法、墨法、章法。處處變換,處處經(jīng)意,極熟之后,理法周密,再求脫化,而后一氣呵成,才得氣韻生動?!保ā杜c黃居素書》)墨中見筆,方見功底。浮煙漲墨,豈是墨法。
黃賓虹《行書五言律詩》
中國畫對筆墨的長期堅持,是得以雄踞世界藝術之林的重要條件。但隨著時代審美情趣和文化傳承的變化,對筆墨的認知和實踐各有特色,當然也各有得失。以繪畫表現(xiàn)多元化而論,畫家對中國畫的筆墨既可以堅持,也可以漠視,更可以在立足本身特殊追求的前提下,把筆墨僅僅作為合適的元素加以利用。如果過于執(zhí)著于各自的理念而否定對方,是輕率而無意義的。重要的是,對明確把自己定位于中國畫的傳承和光大者而言,堅持“六法”,特別是堅持“骨法用筆”的終身磨礪,才是走向成功的重要保證。當然,在這個過程中,對傳統(tǒng)文化的吸收和涵泳,也是不容忽視的終身功課?!案褂性姇鴼庾匀A”,詩書雖然不能如書法那樣可以直接參與繪畫筆墨內(nèi)涵的充實和表現(xiàn)能力的豐富,但從整體上可以提升畫家的藝術品位,其作用不容忽視。
黃賓虹行書《倪瓚王鏊吳寬等題畫詩》局部
至于中外繪畫的有機融合,還得遵照潘天壽關于“中西繪畫要拉開距離”的理念,首先對本民族的繪畫藝術有一個全面而深入的把握,才有資本與外來繪畫藝術進行有益的交流和融合。潘天壽在《國畫創(chuàng)新》一文中曾說:“離開中國畫的傳統(tǒng)技法基礎來談創(chuàng)新,是創(chuàng)不好的,即使創(chuàng)出了一條新路子,也絕非大路?!迸颂靿壅且浴耙晃栋院贰薄皬娖涔恰敝憩F(xiàn)手法和“北宗”畫法“南宗”化的意境追求,以及在“經(jīng)營位置”方面的奇正處理,為我們提供了一個中國畫創(chuàng)新的樣板。而黃賓虹卻以書畫互融、金石涵泳的深厚根基,以“五筆”“七墨”為表現(xiàn)手段,以“渾厚華滋”為審美理念,營造出富有民族精神的理想境界。
黃賓虹草書《庾信五言詩》之一
對于“骨法用筆”——“筆墨”——的簡要歸納,也許可以用三個階段(或者是三個進程)來表述:
一、王遜《中國美術史·謝赫的六法論》:“骨法用筆”主要的是指作為表現(xiàn)手段的“筆墨”效果,例如線條的運動感、節(jié)奏感和裝飾性等。這只是從物理性能的角度來肯定“線條”“應物象形”的最基本功能。對大多數(shù)中國畫家來說,也許只能滿足于這個階段的“模山范水”而難以抉出審美對象的內(nèi)在精神。
黃賓虹草書《唐人草書五言律》之一
二、宗白華《徐悲鴻的中國繪畫》:“筆之運用,存于一心,通于腕指,為人格直接表現(xiàn)之樞紐。”取得相對自由表現(xiàn)功能的“線條”,已開始擁有莊子所說的“乘物以游心”的感情色彩,已非上一階段的謹于形態(tài),石濤所說的“山川與余神遇而跡化”的境界已漸顯現(xiàn)。
黃賓虹《草書宋南訥詩》之一
三、五代荊浩《筆法記》:“凡筆有四勢,謂筋肉骨氣。筆絕而不斷謂之筋,起伏成實謂之肉,生死剛正謂之骨,跡畫不敗謂之氣?!弊诎兹A《徐悲鴻與中國繪畫》:“故書法為中國特有之高級藝術,以抽象之筆墨表現(xiàn)極具體之人格風度及個性情感,而其美有如音樂。”由此可知,筆墨修煉到這個境地,物理性能的“線條”就擁有了筋肉骨氣的生命內(nèi)涵,進而可以生發(fā)出對物象描繪的抽象功能。黃賓虹所拈出的“極似與極不似”的境界,即成于這個階段。這種隨機的、有意外之趣的抽象功能,與西方現(xiàn)代繪畫刻意變形或徹底抽象的理念和手段是大異其趣的。黃賓虹式的繪畫自由王國就此確立。
黃賓虹《草書五言詩》
正因為看似單純的“線條”在長期而特定方法的磨礪下,居然擁有“筋肉骨氣”的生命體征,從而使畫家得以進入“牢籠天地,彈壓山川,含吐陰陽,伸曳四時,紀綱八極,經(jīng)緯六合”(《淮南子》語)的自由境界。所以黃賓虹在給朱硯英的信中多次強調(diào):“作畫之重在有筆,筆合法,自可傳,章法無關?!薄肮湃瞬荒軇?chuàng)章法而有筆法者,亦可成名,以其成名于法,筆不妄下也?!薄肮P最重要,有筆才能有墨,至于章法尚為易事”對此,對“經(jīng)營位置”極具匠心的潘天壽也有類似的看法,他在《關于中國畫構圖》一文中說:“印使是構圖最好,用筆運墨不好,也不能成為成功的作品?!币晕业睦斫猓瑢P墨修養(yǎng)極高的畫家來說,在并不輕視“經(jīng)營位置”的同時,也許對自己筆墨運作和生發(fā)中的意境別開,具有強烈的自信。因此,由“模山范水”到“境由心生”,只能由這樣的筆墨來作“神遇而跡化”。
黃賓虹《集大篆文字七言聯(lián)》
事實上,具有相當獨立審美價值的筆墨,對于高素質(zhì)的欣賞者來說,其主要的著眼點亦在于此。老戲迷閉著眼睛聽戲,不在于其熟稔的劇情或唱詞,圖的就是使自己能陶醉在不同流派唱腔的韻律之中。此欣賞境界與繪畫相通。
黃賓虹《大篆聯(lián)語》
是否可以這樣理解,中國畫家若僅以“應物象形”為目標的“骨法用筆”,其筆墨的功能只能擁有物理性能上對客觀世界的記錄。而以“氣韻生動”為目標的學養(yǎng)和筆墨的生命化,那么其“骨法用筆”才有可能進入“翰逸神飛”的自由王國。
黃賓虹《大篆七言聯(lián)》
對于以中國畫為事業(yè)的畫家來說,沒有人會輕視筆墨,但對其理解和把握的程度實在有天壤之別。盡管他們都學過書法,但其目的大都只是為題款而用,而毫無藉書法的磨煉以期筆墨內(nèi)涵得以升華的愿望。潘天壽在《國畫創(chuàng)新》中早就提醒:“書法須長期磨煉才能有所成績,不是練幾天便能見效的?!眳枪谥性凇段铱磿ā嫌幸粫颉分谢貞洠骸叭甏译S潘天壽學畫,潘老師說:有天分,下功夫,學畫二十年可見成就,書法則必須三十年。”可見書法對繪畫的積極作用具有“持久戰(zhàn)”的性質(zhì),即使天分頗高的人,也不能指望在一朝一夕中“一超直入如來地”的。只有在只問耕耘,不問收獲的執(zhí)著理念指導下的書法學習,藉以融合書畫,才有可能收到量變到質(zhì)變的效果。進入筆墨的自由王國后,其樂趣是難以用科學的語言來表述的,對于知音來說,論到這個課題也只能心領神會地相視一笑。石濤有“過此關者自知”一語,即是悟道之言。
黃賓虹《臨骉羌鐘銘文》
進入當代的中國畫有寬廣的胸懷,可以容納、吸收不同民族藝術的有益營養(yǎng)而產(chǎn)生可愛的變異。但對傳統(tǒng)中國畫在當代的發(fā)展,不管是“中體西用”還是“西體中用”,“六法”的“骨法用筆”是難以回避的課題。正是近代大師群的崛起,“骨法用筆”方面的繼承和開拓,才造就了至今尚未被超越的高峰。
創(chuàng)于2014,相伴已成為習慣
平臺已進駐網(wǎng)易、搜狐同步更新
商務合作、轉(zhuǎn)載事宜請在后臺留言
版權聲明:本文僅供學習分享與學術研究交流,不作商用。除原創(chuàng)作品外,所使用的文章、圖片、視頻及音樂屬于原權利人所有,因客觀原因,或會存在不當使用的情況,如,部分文章或文章部分引用內(nèi)容未能及時與原作者取得聯(lián)系,或作者名稱及原始出處標注錯誤等情況,非惡意侵犯原權利人相關權益,敬請相關權利人諒解并與我們聯(lián)系及時處理,共同維護良好的網(wǎng)絡創(chuàng)作環(huán)境。
滬公網(wǎng)安備 31010102006431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