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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石濤兩幅“清涼臺”題材佳作

時間:2021/5/11 15:22:17  來源:收藏快報 周安慶/江蘇南京

圖1 《清涼遠眺圖》

  冠冕一代的清初大畫僧石濤(一說1642─1707)原為朱明宗室后裔,本名若極,入清后出家釋名原(元)濟,字石濤,號清湘遺人、苦瓜和尚等。他擅長山水畫,兼工花鳥和人物畫,由于藝術(shù)成就卓著,被譽為“清初四僧”之一。石濤中年曾駐錫金陵長干寺8年,得助于六朝古都山水靈氣的浸潤滋養(yǎng),創(chuàng)作了不少相關(guān)的書畫佳作。


圖2 《清涼臺圖》

  937年南唐王朝奠都金陵,在城西清涼山麓建造避暑行宮。這一帶還有清涼寺、一拂祠等名勝古跡,歷來也是一處山水人文佳境。筆者曾賞閱過他的一幅《清涼遠眺圖》絹本淡設(shè)色立軸(縱168、橫53厘米,圖1)。無獨有偶,在南京博物院中也收藏有他的一幅《清涼臺圖》紙本設(shè)色立軸(縱45、橫30.2厘米,圖2)。

  首先對尺幅較大的《清涼遠眺圖》欣賞品讀:近景從清涼山腳開始展現(xiàn),但見松柏傲立,衰柳低垂,雜樹參差,坡石蜿蜒起伏。一條山徑曲折繞行,步移景換,引人入勝,也使得畫面上下貫氣暢通。山門牌坊掩映于林靄樹叢之中,幽谷腰際間煙氣彌漫,虛無縹緲。中景則凸顯雄偉壯觀的清涼臺畔秀色,數(shù)株松枝宛如蒼虬般地起伏盤桓,清涼山突兀挺拔,巍峨的城墻依勢盤亙。長江浩蕩,船帆奔流,對岸遠山綿延起伏。盡管秋風瑟瑟,細雨微寒,但是如此清逸冷峻的畫境,卻讓人有一種身臨其境之感,不禁心曠神怡。由于《清涼遠眺圖》表現(xiàn)的是雨中佳景,畫家多以濕筆入畫,盡情地揮灑宣泄。山石于勾勒中略施披麻、解索等皴法,復(fù)以水墨、淺絳、石青等疊加皴染。遠處以濕筆作云山,顯得尤為遼闊深遠。以健筆表現(xiàn)蒼老的枝干,樹葉則融鉤點、敷染等技法于一體,由淺及深,盡現(xiàn)層次變化。畫家還以墨色點苔提神,平添了不少生動墨韻。整幅畫作筆法秀潤,墨色淋漓,氣勢雄渾,形神皆備。匠心獨具的石濤于詩意畫境中追求山水之魂,以高超的筆墨技法表現(xiàn)寄托山林的情致逸氣,更是令人沉醉不已,抒發(fā)思古幽情。

  《清涼臺圖》的描繪與《清涼遠眺圖》的情境表現(xiàn)基本相似,筆者因此不再贅述。這兩幅相同題材的山水畫作,均再現(xiàn)了古韻悠悠的金陵清涼勝境,不過在表現(xiàn)手法上卻各有千秋。從構(gòu)圖布局上來看,兩者融入了平遠、深遠之法,皆以俯瞰視角縱向?qū)懢??!肚鍥雠_圖》采取石濤善用的“截取法”,以較近視距表現(xiàn)清涼臺畔的幽秀景色,遠處大江浩瀚無垠,賦予了人們更多的畫外遐想,可謂小中見大,一氣呵成。而《清涼遠眺圖》中的景色,相對表現(xiàn)宏闊悠遠,更加富有“遠眺”的氣勢。雖然從畫面尺寸上來看,《清涼遠眺圖》的尺幅要大于《清涼臺圖》,然而意境的高下與尺幅大小似乎并無太多關(guān)聯(lián);從筆墨技法角度來看,這兩幅畫作均體現(xiàn)了石濤山水畫的一貫風格。不過《清涼遠眺圖》因為表現(xiàn)的是秋雨佳色,石濤用筆虛實藏露相間,相對清潤飄逸。而《清涼臺圖》的創(chuàng)作還運用了一些濃墨枯筆技法,賦色也稍顯鮮艷,故所表現(xiàn)的山川景物更加富有生氣。

  關(guān)于這兩幅相同題材山水畫創(chuàng)作時的一些情形,石濤在《清涼臺圖》畫軸左上角,以隸筆、行楷賦詩題款:“清涼臺。薄暮平臺獨上游,可憐春色靜南州。陵松但見陰云合,江水猶涵白日流。故壘鴉歸宵寂寂,廢園花發(fā)思悠悠。興亡自古成惆悵,莫遣歌聲到嶺頭。清湘遺人極?!痹摦嬢S的詩塘上,還有同代海嶠遺民南強讀畫所作的行草泣詩:“故國山河久寂寥,荒煙叢木共魂銷??磶熥砹曭褒埞P,萬里秋風卷怒潮?!倍瘽凇肚鍥鲞h眺圖》立軸右上角,亦以隸書、行楷落筆表意:“清涼遠眺。南唐避暑殿在山麓……山之頂可眺城內(nèi)外諸山,大江如帶?;蛟坪笾鳎ㄗⅲ褐改咸评铎希榉ㄑ鄱U師(注:指高僧文益)建寺。清涼今別來十數(shù)載,秋雨、南牕與諸景同一時拈出。大滌子濟?!庇纱寺?lián)想到畫家的人生經(jīng)歷,石濤為了躲避明末清初動亂,曾經(jīng)浪跡四方,生命歷程比較坎坷。南京原為明代開國京都,明成祖朱棣遷都北京后,這里便成了留都。江山更迭后,南京成了反清復(fù)明的重要地域,不少前朝遺民都寓居于此,包括龔賢、樊圻、高岑、鄒喆、吳宏、葉欣、胡慥、謝蓀,以及程正揆、石溪、戴本孝等名畫家。石濤在與一些文人畫家交往切磋中受益匪淺,畫藝日臻成熟。盡管后來石濤經(jīng)歷了由北上京師向往功名、到徹底絕望落魄揚州的滄桑變化,但卻因為一生好入名山游,所作時常彌漫出一股強烈熾熱的故國情懷,這也是他觀照客觀的內(nèi)心感受。

  眼前這兩幅畫作款識,均訴有石濤所經(jīng)閱的山川景物,從不同角度點出了當時作畫的立意心境。只不過石濤在《清涼臺圖》中表現(xiàn)得相對比較惆悵,似乎有一種物是人非的悲憤、凄美情愫。而在創(chuàng)作《清涼遠眺圖》時則將這些濃烈的情感隱隱地蘊藏于畫中,大概是想讓觀者去細細地品味感悟吧!盡管朱明王朝已不復(fù)存在,但這兩幅畫作所表現(xiàn)的清涼勝境,其實正是石濤內(nèi)心世界對故國山河之愛的衷情宣泄、更是對昔日江山風物的心靈描繪。這也是明末遺民畫家的一大繪畫特征,客觀上卻讓金陵這一人文風貌定格于畫中,為后人留下了難以磨滅的文化記憶,也給人們復(fù)原清涼山景區(qū)建設(shè)提供了歷史圖畫參考依據(jù)。因此無論從人文、藝術(shù)還是從典藏文化角度看待,研究欣賞這兩幅畫作都是蠻有典型意義的。

  值得一提的是,石濤山水畫遠宗唐宋前賢,尤得元人意趣。崇尚“借古以開今”“我用我法”,堅持師法造化,中得心源,“搜盡奇峰打草稿”,而從不唯一門一派。所作筆墨蒼勁縱恣,淋漓奔放,氣格豪邁飄逸,超凡脫俗,極富情感宣泄和個性創(chuàng)造魅力。石濤的筆墨章法、格調(diào)意境和氣魄神韻等,均對中國傳統(tǒng)繪畫藝術(shù)的發(fā)展產(chǎn)生了很大影響,因此倍受后世的仰慕追崇。傳世著述有《石濤畫語錄》?!扒宄跛耐酢敝煌踉钤?jīng)贊曰:“海內(nèi)丹青家不能盡識,而大江以南當推石濤為第一,予與石谷(注:即王翚)皆有所未逮?!碑敶嘤性u論家將石濤和八大山人共喻為“三百年前的兩道靈光”。

  通過對石濤這兩幅相同題材畫作的品讀,人們對其繪畫藝術(shù)和心路歷程、甚至于對當今書畫收藏的文化意義,或許會多一份認識和理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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