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21/4/2 16:07:13 來源:收藏快報(bào) 胡劍明/江蘇南京
圖1 明永樂“胡人舞”青花扁壺
“胡騰身是涼州兒”被認(rèn)為是“胡人樂舞”的詩意解讀。唐詩描述“胡騰舞”說:“胡騰身是涼州兒,肌膚如玉鼻如錐?!苯K省古陶瓷研究會王德安先生,給筆者發(fā)來了一張明永樂時期“胡人樂舞圖”青花扁壺的圖片(圖1)。結(jié)合研究,他說胡騰舞是從西域傳入中原的一種男子獨(dú)舞或群舞,流行于北朝至唐代,當(dāng)時深得中原貴族賞識,風(fēng)靡一時。這只壺為明永樂時期所產(chǎn),繪有“胡人樂舞圖”。明永樂青花瓷上人物紋很少見,同時青花多見暈散因而人物面目不清,此器當(dāng)為傳世之作。如今這種佳器在收藏界已是珍稀之物了。
圖2 明萬歷“胡人舞”青花瓷盤殘片
據(jù)載,土耳其托普卡比薩拉伊博物館和臺北故宮博物院都藏有同類。一般是扁壺上共繪有五人,三人跳舞(兩舞者在后)二人持樂器,一為敲手鼓,一為吹胡笳。胡笳為漢時流行于西北的管樂器,形制為三孔,木制,兩端稍彎曲。漢魏樂府琴曲“胡笳十八拍”就是以胡笳為主吹奏的。王德安先生解釋說,此圖居中舞蹈者長袖起舞,跳的就是前面提到的“胡騰舞”。該舞出自石國(古國名,在今烏茲別克的塔什干一帶),為男子舞,以跳躍、騰踏動作為主。唐詩人劉言史《王中丞宅夜觀胡騰》詩曰:“石國胡兒人少見,蹲舞尊前急如鳥?!庇捎谖璧傅墓?jié)奏感強(qiáng)、動作有陽剛之美,很快在漢族中也流行開來,宋代的少兒舞蹈隊(duì)中就有“醉胡騰隊(duì)”。這種青花“胡人樂舞圖”生動地再現(xiàn)了少數(shù)民族灑脫、彪悍的性格。工匠所繪之功,也表現(xiàn)出了中國水墨畫的神韻。
我們從此壺上可以看出,舞者動感,雄健迅急、剛毅奔放,又柔軟瀟灑、詼諧有趣。主要舞蹈動作包括勾手?jǐn)囆?、擺首扭胯、提膝騰跳,以腿腳功夫見長。唐詩描述“胡騰舞”說:“胡騰身是涼州兒,肌膚如玉鼻如錐?!薄翱棾煞碧擁敿猓?xì)氈胡衫雙袖小?!薄巴┎驾p衫前后,葡萄長帶一邊垂。帳前跪作本首語,拾襟攪袖為君舞?!薄白韰s東傾又西倒,雙靴柔軟滿燈前。環(huán)行急蹴皆應(yīng)節(jié),反手叉腰如卻月。”類似的情節(jié),我們可以在另一件明萬歷“胡人舞”青花瓷盤殘片(圖2)畫面中,找到如詩中的描述。
王德安先生研究認(rèn)為,胡人樂舞圖的瓷器紋飾流行于南北朝時期?!昂恕笔俏覈糯鷮Ρ狈竭叺丶拔饔蚋髅褡宓慕y(tǒng)稱(漢代以后也泛指外國人),也指來自這些民族的東西,如胡椒、胡桃、胡琴、胡服等。漢族人和胡人的交往源遠(yuǎn)流長。這種舞在青花瓷畫上有所表現(xiàn)也是有依據(jù)的,過去我們最常見的是“昭君出塞圖”。西漢元帝時,匈奴呼韓邪單于入朝請求和親,時宮妃王嬙自請嫁匈奴,入匈后被封為皇后,對當(dāng)時的漢匈和好起了積極作用。河南安陽北齊范粹墓出土的黃釉扁壺,器身兩面為浮雕的胡人樂舞圖案,每圖五人,中間一人在蓮花座上起舞,右二人一吹橫笛,一做打拍狀。左二人,一在彈琵琶,一雙手擊鈸。人物均深目高鼻、著胡裝的西域人形象。這只明永樂青花扁壺上繪三人,一人起舞,另二人吹簫、拍鼓伴奏。這都是對歷史的很好記載。
胡人樂舞,是青花瓷長于表現(xiàn)的題材,正如明萬歷“胡人舞”青花瓷盤殘片上,畫中的舞蹈者,頭戴尖頂帽,身穿窄袖翻領(lǐng)長衫,腰系寬帶,衣襟掖在腰間,足套長筒靴,正回首、搖臂、扭胯、提膝,做扭動踢踏舞蹈,這正是“胡騰舞”。
自此以后,漢人與胡人文化、生活交往十分頻繁。有一批胡人移居長安謀生,如一些酒店的侍酒女被稱為“胡姬”,王先生說,她們就是來自西域的“打工妹”。唐代長安城里,亞非國家的使節(jié)、商賈、學(xué)者、藝術(shù)家、僧侶人數(shù)眾多;唐王朝的文臣武將中也有不少是高鼻虬髯的胡人。在長安西市有經(jīng)營珠寶、腰纏萬貫的“胡商”,也有賣“胡餅”的“窮波斯”,有“胡姬壓酒勸客嘗”的小酒家;有同文人學(xué)士往來酬唱的日本、新羅詩人,有在國子監(jiān)鉆研儒學(xué)經(jīng)典的外國學(xué)者;還有在青龍寺潛心研究佛經(jīng)與中國文化的空海和尚等。中外文化交流,對我國的哲學(xué)、文學(xué)、藝術(shù)以及民間習(xí)俗都產(chǎn)生了很大影響,宮廷中盛行的《秦王破陣舞》《霓裳羽衣曲》,就是民間歌曲和胡樂相融合的作品。
細(xì)觀這件執(zhí)壺上的三個貼塑人物紋飾,基本能看清他們的表情、服飾和動作。三人均為胡人模樣,高鼻、深目、大胡子,頭戴花帽,身著胡服。三人皆單足而立,一人手擊串板,一人在吹胡笳,還有一位雙手袖舞,單足腳尖點(diǎn)地,作旋轉(zhuǎn)姿態(tài)?!盎伛辙D(zhuǎn)袖若飛雪,左鋋右鋋生旋風(fēng)”,這是唐代著名邊塞詩人岑參的詩名,其描寫的正是胡人跳的這種“胡旋舞”。顧名思義,這種舞最大的特點(diǎn)在于一個“旋”字,即通過單足點(diǎn)地旋轉(zhuǎn),展現(xiàn)人體曲線變化,給人以動勢和力度之美感。
說起詩樂舞這種形式,在古代就有,詩、樂、舞三位一體,代表了古代文人墨客對精神境界的追求。古代毛詩序中有:“詩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fā)言為詩,情動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嘆之,嗟嘆之不足,故詠歌之,詠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笨梢娫姌肺瓒际且蚯楦斜磉_(dá)的需要而互生互補(bǔ)。但在古代,這種形式只是文人士大夫們消遣和休閑娛樂之形式。
“詩、樂、舞”,詩中跳動著生命的節(jié)奏,那美妙旋律所表現(xiàn)出的整齊、錯綜、抑揚(yáng)、回旋的美相互滲透,反映著詩的靈動和鮮明的真情實(shí)感,它言有盡而意無窮,激發(fā)個人豐富的情感想象能力,進(jìn)入詩歌的藝術(shù)境界,享受詩歌藝術(shù)喚起的美感。
這樣看來,“胡騰舞”讓我們今天喜歡詩歌的人們,在音樂中找到了共鳴,讓鐘情于舞蹈藝術(shù)的人們,在舞蹈世界里得到美的享受,而音樂愛好者更是在無限優(yōu)美的音樂空間里與之同舞同游。讓不同身份、不同層次、不同角度、不同文化環(huán)境的人,都在這種綜合藝術(shù)形式中,找到自己在情感上的精神文化需求。
“胡騰舞”是漢族人民和域內(nèi)外各民族人民共同欣賞的交流形式,這種舞在青花瓷畫上的一再呈現(xiàn),應(yīng)該是廣為歷代收藏家們所喜聞樂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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