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20/12/6 15:26:27 來源:紫砂之家
王杏軍:《乳鼎壺》
四十開始生活,不算晚,問題在“生活”二字如何詮釋——梁實秋《中年》
少年孟浪,貪戀市井繁華里的燈紅酒綠、膏腴厚味,迷戀搖滾,熱愛旅行,永遠(yuǎn)向往未知的遠(yuǎn)方和路上,那些不可一世和熱血沸騰,總想一一嘗遍。
這樣的“叛逆”和家里的生活氛圍格格不入,爺爺逼著我練書法,我便逃跑,他喝濃茶,釅死人的那種,我喝一口就要吐出來。
他還收藏了好多把紫砂壺,每天挨個兒泡養(yǎng),早晚喝茶的那把被我摔壞了蓋子,用銅釘子鋦了,說等他百年以后給我留個念想,他說的從容,我聽了仍舊不在意。
以為此生都不會喜歡的事物,到了中年,卻忽然愛上了,且一發(fā)不可收拾起來,爺爺走了,留下十幾把紫砂壺。
如今只覺得那樣親切,覺得這個東西等我等得太久,仿佛跨越了千山萬水的光陰,一下子就陷了進(jìn)去。
這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shù),倘若他老人家還活著,我一定陪他喝喝茶,玩玩壺,聽著他絮叨家長里短,壺里春秋。
忘了從哪本書上看到:“中年的妙趣,在于相當(dāng)?shù)恼J(rèn)識人生,認(rèn)識自己,從而做自己能做的事,享受自己所能享受的生活?!?/p>
中年人的經(jīng)緯是日常,是柴米油鹽,是鍋碗瓢盆——沒錯,半生履歷中的驚天動地、山高水遠(yuǎn)大多來自日常。
而紫砂壺亦從民間走來,帶著鄉(xiāng)土的溫度和俗世的煙火,是尋常巷陌里一飯一飲的素樸,與其他藝術(shù)形式相比,更多了一份可親近的踏實。
好的壺可雅志,可行道,無非是跳出來,姿態(tài)站在了俗世之外,骨骼和筋脈還是俗世的。
中年的心里裝著天高云淡的遠(yuǎn)意,和年少時相比,少了輕狂,多了淡定,不嚷嚷著刻骨銘心,懂得進(jìn)退和取舍,拿捏住分寸和尺度,惟其如此,才讀得懂紫砂壺的深情。
它陪著你耳鬢廝磨,浮沉相依,氣定神閑地穿越著時間,隨意而安的從容,寵辱不驚的大氣,那樣的寬厚、溫潤、疏朗,是中國文脈的底色。紫砂壺就這樣一腳立在了泥土里,一腳又踩在了文脈上。
少年不碰紫砂壺,讀懂已是不惑年。
懂了,已過不惑?;蛟S,只有過了不惑,才會有慈悲,會懂得。
猶如人生的境界,需要漫長時光的打磨,年輕的棱角并不能代替漫長的修行。而一把壺,要經(jīng)過多少道茶水的洗禮,才能換來一抹潤澤?
壺里有關(guān)人生的隱喻,大多要到不惑之年才能參透。少年聽雨是無法體會中年聽雨的滋味的。
梁實秋曾說過,科班的童伶宜于唱全本的大武戲,中年的演員才能擔(dān)得起大出的軸子戲,只因他到中年才能真正懂得戲的內(nèi)容。
少年不碰紫砂壺,讀懂已是不惑年。
雖然不年輕,幸而還未老,在堅韌柔軟的中年,讀懂紫砂,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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