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綬金章朝路險:海派名家任熊筆下的《紫綬金章圖》
時間:2020/9/17 16:09:27 來源:收藏快報 李笙清/湖北武漢
“黑眉玄發(fā)尚依然,紫綬金章五十年。三入鳳池操國柄,八分龍節(jié)付兵權(quán)。東周城闕中天外,西蜀樓臺落日邊。莫遣洪壚曠真宰,九流人物待陶甄?!边@首唐代薛逢的《送西川杜司空赴鎮(zhèn)》所提到的“紫綬金章”,指的是古代卿相的金印,印鈕上一般挽以紫色牡帶,是封建官僚顯赫地位與權(quán)勢的象征?!白暇R金章”語出《漢書·百官公卿表上》:“相國、丞相,皆秦官,金印紫授?!薄敖鹩 奔础敖鹫隆?,配以紫綬,意謂達(dá)官貴人功成名就、升官發(fā)財?shù)募檎Z,寓意事業(yè)成功,借指高官顯爵。古代信奉“學(xué)而優(yōu)則仕”的仕途哲學(xué),故紫綬金章被古代詩人反復(fù)吟詠,宋代蔡襄就發(fā)出過“紫綬金章被寵榮,筆床茶灶伴參苓”的感嘆。
歷代畫家以紫藤花隱喻紫綬,以金魚、錦雞等隱喻金章,繪制了許多這一題材的作品,海上畫派的很多名家亦有不少傳世佳作,其中任熊的一幅《紫綬金章圖》(見圖)很有特色。
任熊《紫綬金章圖》軸,縱133、橫30.5厘米,紙本,設(shè)色,北京故宮博物院藏。畫之左側(cè)題有作者款題識:“紫綬金章,渭長畫”,鈐白文印“任熊私印”。作品構(gòu)圖開闊,布局疏闊,上下造景,中間留白,意象深遠(yuǎn)。作者取景不取傳統(tǒng)的庭院紫藤,而是山巖峭壁,有一種“新拓藤蘿住翠巒,移根千本到云端”的氣勢,可謂匠心獨具。
畫面上方,垂下數(shù)枝藤蘿枝條莖蔓,曲折回環(huán),數(shù)串紫藤花掛在枝條之間,擠擠簇簇,紫白相間,顧盼生姿,與黃葉相接,葉茂花艷,色彩繽紛,煞是好看。下面坡石嶙峋,一只錦雞身披五彩,背立于石上,羽毛豐滿蓬松,體形富態(tài)肥胖,扭頭側(cè)視自上垂下的紫藤花串,靜立凝思,似乎正沉浸在紫藤花的清香四溢與繁花美景之中,俏皮中透著一股鳥的機靈性情。紫藤花疏密、明暗、濃淡的處理十分得體,以沒骨法繪出,設(shè)色柔和,紫藤的素雅與錦雞的艷麗,組合成一幅充滿生機的情趣畫面。此圖布局合理,刪繁就簡,處置得當(dāng),頗有幾分宋人孔武仲“絕壁藤蘿喜可攀,更無平地之青山”的意趣。作者用筆疏朗靈動,對錦雞的刻畫造型顯得有些夸張,在一應(yīng)景物中體形明顯大了許多,以奇寓正,突出了作者所要表達(dá)的“紫綬金章”的主題思想。
任熊(1823—1857),字渭長,號湘浦、不舍,浙江蕭山人,寓居蘇州、上海,賣畫為生。任熊為海派“四任”(任熊、任薰、任頤、任預(yù))之首,在“四任”中年紀(jì)最大,可惜35歲即因肺病英年早逝。他擅長花鳥、人物、山水,宗法陳洪綬畫法,構(gòu)思奇異,布局奇巧,變化多樣,線條如鐵畫銀鉤,風(fēng)格清新活潑、筆墨精微、色彩繽紛。他筆下的人物、山水、花鳥、蟲魚、走獸、樓臺、仙閣無不出神入化,傳世作品多藏于北京故宮博物院?!白暇R金章”的畫多為迎合之作,任熊生活在商賈云集的蘇、滬一帶的世俗社會之中,鬻畫為生,不免會應(yīng)官吏、商紳要求繪畫一些此類作品,這在其他海派各家中亦很常見,如虛谷、任伯年、吳昌碩等都有“紫綬金章”的傳世作品。
此圖設(shè)色明麗,雅靜澹蕩,立意鮮明,主題突出。作者以紫藤、錦雞作為主題,紫藤之“紫”,垂掛如錦帳綬帶,加上錦雞的“錦”與“金”諧音,暗指官員的金印,物以附意,上下呼應(yīng),遂自然組合出“紫綬金章”的寓意。宋代詞人夏元鼎《滿江紅》中有句:“紫綬金章朝路險,青蓑箬笠滄溟浩?!闭J(rèn)為官場黑暗,充滿險途,還不如悠游林泉,享受無拘無束的隱者之樂。任熊此圖,將錦雞以背立之勢繪就,有功名富貴如過眼云煙之意,構(gòu)圖取景于山巒崖壁之間,亦有官場險惡居高勢危滿而易溢的深意,與夏元鼎“紫綬金章朝路險”的詩意暗合??吹酱水嫞钊瞬唤?lián)想起北宋詩人楊樸的《莎衣》,古代文人“直饒紫綬金章貴,未肯輕輕博換伊”的隱士之風(fēng),同樣令人感懷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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