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20/6/16 16:13:41 來源:澎湃新聞
鈴鼓咖啡館里的阿戈斯蒂娜·塞迦陀利 梵高,1887年1-3月,創(chuàng)作于巴黎 現藏于梵高博物館
在梵高的人生中,他對日本藝術的興趣從1887年巴黎開始,在1888年阿爾勒時到達頂峰,又因變故而驟然消退,也不再與人提及日本藝術。但是在他割耳后的自畫像中佐藤虎清的《藝者與富士》赫然可見,而且在他之后的一些藝術作品中,隱隱可以感受到對浮世繪技巧的研究與化用。這段時光中梵高在自己的“日本夢”中佳作迭出,也對后續(xù)創(chuàng)作產生了深遠影響。
19世紀50年代,在梵高還是兒童時,日本向西方國家開放口岸。伴隨著東方商品一起傳入歐洲的還有傳統(tǒng)的日本藝術,讓藝術家們驚奇又著迷,也激發(fā)出很多創(chuàng)作的新靈感。在梵高早年的藝術生涯中,他在鉆研法國巴比松畫派的作品,并沒有過多關注日本浮世繪。盡管當時巴黎前衛(wèi)的藝術家們已經對來自遙遠東方的神秘藝術如癡如醉,荷蘭的主流觀點卻是對日本藝術不甚在意。直到1886年梵高來到巴黎,他開始對日本藝術風格產生了興趣,并開始收藏價格相對便宜但充滿東方風情的日本浮世繪。
收藏
1887年年初,梵高的個人收藏已經初具規(guī)模,于是他在克里希(Clichy)的鈴鼓咖啡館(Le Tambourin)開了一個收藏品展覽。在梵高為咖啡館的女主人阿戈斯蒂娜·塞迦陀利(Agostina Segatori)所作的肖像畫中,可以清晰地看到墻壁上裝飾的日本藝妓圖。
梵高收集日本畫作的動機除了藝術上的欣賞,更有商業(yè)上的嘗試。他在鈴鼓咖啡館(Le Tambourin)的藏品展覽也有尋找顧客的目的。雖然這些日本畫作為商品最終無人問津,沒有給梵高帶來經濟收入,但作為素材,給梵高帶來了藝術靈感。
關于梵高收集日本畫的渠道眾說紛紜,我們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德國藝術品買手齊格弗里德·賓(Siegfried Bing)的公司。在梵高搬去普羅旺斯阿爾勒后,他還推薦弟弟提奧也去齊格弗里德那里淘尋最物美價廉的畫作。
臨摹
為了將新靈感投入現實創(chuàng)作,梵高開始簡單地臨摹收藏的日本畫作,同時也融入了自己對色彩的理解。
歌川廣重的《開花的李樹園》
梵高臨摹的拓寫稿
梵高《開花的李樹園》,1887年10-11月,創(chuàng)作于巴黎,現藏于梵高博物館
梵高臨摹初嘗試的作品是《開花的李樹園》。他遵循了原作的構圖,但沒有復制配色,而是按現代色彩理論主要使用紅、黃、藍三原色以及橙、綠、紫三間色,忽視黑、白、灰。標準畫布尺寸下左右有一小條空白,梵高就涂上橙色并把另一幅木板畫上的日文仿寫在了上面。
歌川廣重《大橋安宅驟雨》
梵高《雨中大橋》,1887年10-11月,創(chuàng)作于巴黎,現藏于梵高博物館
完成了第二幅臨摹作品——歌川廣重的《大橋安宅驟雨》后,梵高第三次臨摹的嘗試不再限于木版畫,而是對一份《巴黎插圖》(Paris Illustre)雜志的日本專號封面圖(原作:溪齋英泉的《身穿云龍打掛的花魁》)的進行了二次創(chuàng)作。當時梵高對畫中女人轉身的姿態(tài),華麗的和服和頭飾感到相當奇特。
通過繁復的頭飾和和服,甚至和服上從水中飛躍出來的龍,梵高很好地還原了這位花魁的形象。最獨特的是,這一次梵高沒有再用日文文字來包圍畫作,而是借鑒日本畫作中常見的竹、鶴、蛙、蓮等元素,用明亮的顏色和強硬的輪廓,讓藝妓流連于池塘一角。
雖然存在“竹子不能生長在書中”“青蛙形象其實是蟾蜍”等魔幻因素,這個梵高用想象來裝飾的背景充滿了隱喻:法國白話中鶴(grue) 也被用來指代交際花(妓女),而青蛙 (grenouille)意味著水性楊花的女人。
梵高 《花魁》,1887年10-11月,創(chuàng)作于巴黎,現藏于梵高博物館
梵高臨摹的拓寫稿
《巴黎插圖》封面
梵高在巴黎的后期,他一直在新印象派和日本版畫中猶豫選哪種作為未來的方向,到阿爾勒時他堅定地選擇了后者。1887年梵高結識的摯友高更,也沉迷于日本繪畫藝術。
1888年初,在前往阿爾勒的旅途中,梵高給高更寫信道: “我坐在窗邊欣賞著外面的風景,看看是不是有點像日本了!有點幼稚,不是嗎?”
梵高把花田環(huán)繞的阿爾勒小鎮(zhèn)當作“日本之夢”,并開始用日本風格的視角進行觀察與創(chuàng)作,“我總是告訴我自己已經身處日本”。在這個秋天梵高創(chuàng)作的自畫像中,他把自己塑造成一個日本和尚的形象,并把自畫像作為紀念品送給了好友高更。?
梵高《獻給保羅。高更的自畫像》,創(chuàng)作于1888年9月,現藏于哈佛大學藝術博物館
同期和尚的形象
同期和尚的形象
在給弟弟西奧的信中,梵高不吝于表達對日本的贊美與熱愛: “如果你研究日本藝術,你看到的是一個充滿智慧、哲思和悟性的人將時間用來做什么呢?研究地球與月亮的距離?不。研究俾斯麥政策?不。他研究一片草葉。這難道不是日本人教給我們的真正的宗教嗎?他們簡單地生活在自然之中如同花兒一樣?!?
當梵高將對日本藝術的欣賞上升到幾乎哲學的高度時,他進入到了新的階段。
沉迷
梵高開始嘗試著將浮世繪的畫風融入進自己的原創(chuàng)畫作中:他畫過同類題材,比如螃蟹;他選用過明亮、溫和的顏色來完成水彩畫;他也用日本畫風描繪了南法的麥田。
梵高《八腳朝天的螃蟹》,1888年8-9月 創(chuàng)作于巴黎,現藏于梵高博物館
同期浮世繪中螃蟹的形象
梵高《麥田中的農舍》,1888年5月,創(chuàng)作于阿爾勒 現藏于梵高博物館
同期浮世繪中螃蟹的形象
在這些不同因素的摸索中,梵高最野心勃勃的創(chuàng)新當屬色彩的大膽碰撞——這也體現出他對自己色彩掌控力的自信。
這個階段梵高畫作中的日本元素已經不拘于簡單的形態(tài),而是在細節(jié)中透出一些神韻。比如梵高跟弟弟提奧提到過的,在創(chuàng)造《臥室》這幅畫作時,他特意用清新平和的淡色調,粗糙直白的筆觸,同時弱化陰影的存在,營造出矛盾與和諧間特殊的美感。這幅畫也成為了梵高的經典之作。
梵高《臥室》,1888年10月,創(chuàng)作于阿爾勒 現藏于梵高博物館
在阿爾勒,梵高也在1888年十月末等來了高更加入他的藝術創(chuàng)作。他躊躇滿志地向好友展示了自己更具個性的藝術風格。
消退
可惜好景不長,兩個月后高更在一場爭執(zhí)后拂袖而去,留梵高一人割下自己的左耳后因精神問題住進醫(yī)院。這一次梵高備受打擊——不僅因為對疾病的畏懼與不解,還因為他心中對日本模式下藝術家集體創(chuàng)作的夢想破滅了。
梵高《包扎著耳朵的自畫像》,1889年1月 創(chuàng)作于阿爾勒,現藏于倫敦考陶爾德美術館 目前此幅畫正在梵高博物館展出至2020年9月
佐藤虎清,《藝者與富士》
梵高在阿爾勒最后的時光里,他在心灰意冷中開始懷疑自己作品的藝術價值,并重新思索自己的繪畫之路。自此以后梵高不再與人提及日本藝術,但是他割耳后的自畫像中佐藤虎清的《藝者與富士》赫然可見,而且在他之后的一些藝術作品中,隱隱可以感受到對浮世繪技巧的研究與化用。
梵高曾贊美過葛飾北齋《神奈川沖浪里》可以通過畫面聽到浪聲。而后人在欣賞梵高的《星月夜》時,也驚嘆于旋轉卷曲的星云,像流水一樣具有動感,并猜測是否受到了北齋作品的影響。
葛飾北齋《神奈川沖浪里》
梵高《星月夜》,1889年6月,創(chuàng)作于圣雷米 現藏于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
在梵高的人生中,他對日本藝術的興趣從1887年巴黎開始,在1888年阿爾勒時到達頂峰,又因變故而驟然消退。但是這段時光中梵高在自己的“日本夢”中佳作迭出,也對后續(xù)創(chuàng)作產生了深遠影響。
若干年后,日本人對于梵高畫作在全世界推廣也有一份卓越貢獻。上世紀80年代晚期日本經濟繁榮,1987年至1990年間,國際拍賣會上40%的經典印象派作品落入日本買家,這四年里,日本進口了138億美元的藝術品。最著名的有:安田火災和海事保險公司3992萬美元買下梵高的一幅《向日葵》,大昭和紙業(yè)公司8250萬美元拍下梵高的《加歇醫(yī)生像》,創(chuàng)當時油畫交易史最高紀錄。目前矗立于阿姆斯特丹的梵高博物館“橢圓形”側翼展館是由日本建筑師黑川紀章(Kisho Kurokawa)在1999年設計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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