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20/3/25 12:46:57 來源:收藏快報 楊未君/河北石家莊
圖1 方光自作銘文墨盒
1914年方方山先生自作銘文墨盒
這是一只特殊的長篇小字墨盒(圖1)。其白銅質(zhì),尺寸約為長9.3、寬6.3、高3.1厘米,標準的民國形制,無底銘。說它特殊,是因為盒面上的銘文。常見的民國長篇小字墨盒,盒面內(nèi)容大多是古人的成文,如《正氣歌》《蘭亭序》《喜雨亭記》《岳陽樓記》等,多是《古文觀止》中的名篇,而這只墨盒,盒面上刻的是一篇自作的文章。不算上下款,文章共205字,這篇完整的文章是贈盒人自述生平。墨盒是民國三年(1914)所制,由南華居士方光贈與“耀東仁兄”。
圖2 方光著作自署“南華居士”
圖3 墨盒落款中的“鑄”字就是“置”的意思
盒面的文字內(nèi)容如下:耀東仁兄清玩。余以嶺表布衣,因清夷竊踞,年事弱冠,蓄念匡復。始而秘密結(jié)社,既而興教育,既而綰軍符,閱歷十年,備嘗艱苦。幸而逆虜喪亡,華夏重光,初愿獲償,首倡歸焉。乘優(yōu)游之歲月,作漫汗之征途。蹤跡所經(jīng),外而扶?;猓瑑?nèi)而蘇皖贛鄂魯晉燕豫等省。與夫白山黑水塞北各部,舉人物政俗風教山川氣候,觸身接目,內(nèi)外殊觀,朔南異趣。竊謂人世之樂莫樂于是,何圖久安暇逸,招時會妒。既以外交內(nèi)務(wù)擾我形神,復以海天荒服勞我撫綏。今者舟輿已駕,便道鄉(xiāng)幫。我念故人,故人念我。鑄金持贈,留為紀念。籍固金石之交,聊增翰墨之色。中華民國三年三月,南華居士方光鑄于宛平。
仔細誦讀這篇文章,知作者非等閑書生,既是“有故事的人”,又是文章作手。其少年時便秘密結(jié)社反清,辦過教育,帶過隊伍,行跡不僅遍及大江南北,還到過日本(扶桑)和朝鮮(箕封)。說其“有故事”,當不是虛言;其行文流暢沉著,用詞典雅古奧,化用典故不落痕跡,表達情感張弛有度,此等文章氣度,也不是一般冬烘先生所為。佳文不厭百回讀。民國三年(1914)距今已有百年,這篇205字的文章頗可當作作者行狀來讀,碑文寫作也不過如此。銘之吉金,金石壽永,作者寫此文時,或許真想到了是在為自己撰寫碑文了呢??蹄~墨盒由于年代晚近,銘文內(nèi)容又多是名言警句或前代范文,多不被好高古者看重。以自作詩文銘于盒面,使晚近之物多了些碑版的價值,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尋常的文房用品在觀賞把玩的趣味之外,增添了歷史感和文獻價值。
作者方光是嶺南名士。方光,生卒年不詳,廣東惠陽人,號大玄父,齋名“方山山館”,時人尊稱其為方方山先生。惠陽方姓一族最出名的是秋長西湖方氏,據(jù)《惠陽六桂堂方氏家譜》載,方氏先祖早在明朝初年就落籍秋長西湖(今惠陽區(qū)秋長街道西湖村)。民國時期方氏家族名聲最大的人便是這位叫方光的學者,其學問淵博,主要著述在經(jīng)學研究方面,卓有建樹,著名歷史學家、客家學的奠基人羅香林曾稱贊他“學問道德為時賢所佩服”。
方光的學術(shù)成就主要在于經(jīng)學研究。有《莊子天下篇釋》和《荀子非十二子篇釋》《淮南子要略篇釋》《史公論六家要指篇釋》行世。有專門研究“莊子學”的文章提到方光時將他和梁啟超相提并論,稱:20世紀二三十年代,隨著五四新文化運動的拓展,學術(shù)新范式確立,這時對于《天下篇》的研究出現(xiàn)了很多哲學性的論著,研究方法也較民國初期有了新的變化。梁啟超的《莊子天下篇釋義》和方光的《莊子天下篇釋》是其中的高峰之作。
方光在佛學方面也有涉獵,其自署南華居士。如《世界佛教居士林林刊》(1931年第30期)即刊有方光的兩篇文章,題目分別是《與小林雨峰大僧正論學密書》和《與摯友李亦梅君論學密書》。根據(jù)民國丁卯(1927年)秋方山山館重校印的《國學別錄-莊子天下篇釋》一書(圖2)的署名:“南華居士惠陽方光大玄父述”,可知“南華居士”確是方光的別號。這也證明,這方墨盒下款署名的“方光”,就是這位經(jīng)學家“方光”。
方光是被時光湮沒的民國學者之一。關(guān)于方光的研究資料很少,相信這只方光自作銘文墨盒的發(fā)現(xiàn),能為方光研究提供重要的實物參考。
墨盒上款“耀東仁兄”無確考,方方山先生把刻有自述生平的墨盒贈與他,應(yīng)該是生死至交的“寶劍贈知己”。需要說明的是,這只墨盒下款“南華居士方光鑄于宛平”(圖3,墨盒落款),其中的“鑄”字并非是指,可理解成“制”或“置”。銅器銘文言“鑄”字,是民國時人視墨盒為“吉金”理念使然,也就是說,墨盒雖是文具,但在文人眼里,也和三代青銅器一樣重要。自述行文中有“鑄金持贈”的字句,寫“鑄”不寫“置”,即為呼應(yīng),又顯個性。同理,“宛平”很大程度上是代指“北平”,并不一定是“宛平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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