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19/12/4 12:37:09 來源:收藏快報 李益炯、李熊熊/浙江杭州
圖1
晚明是中國佛教發(fā)展的一個高峰。提出這樣的一個論點當然是要有依據的。在本文我們不說其他證據,只談一個細節(jié)現(xiàn)象:晚明瓷器上出現(xiàn)了多種“佛”字的寫法。
圖2
圖3
圖4
晚明瓷器上出現(xiàn)的第一種“佛”字(圖1),是常規(guī)的寫法。這個“佛”字從文字上講,本身并無太多特別之處,而值得深究的是:當時在碗、盤的內底寫一個“佛”字,有什么意義呢?我們可以用比較法來論證,看看同時期的碗、盤內底還寫些什么字?不難發(fā)現(xiàn),同一時期瓷器上常寫的字還有“?!薄皦邸薄跋病薄百F”“狀元”“三元及第”等。這些文字的共同特點是都屬于吉語文字,可見這個位置寫“佛”字,也是一種吉語,讓人看了對佛產生好感、尊敬、皈依的心情。瓷器上“佛”字的大量出現(xiàn),表明佛教在這一時期的民間有較大影響。
第二種“佛”字(圖2),是將“佛”字的右半邊“弗”字改寫成“西天”二字,故這個“佛”字的含義是“西天佛”。佛(釋迦牟尼)本來就是來自西方天竺國,稱“西天佛”并沒有錯。元世祖忽必烈曾封藏傳佛教高僧八思巴為“西天佛子”就是使用“西天佛”的一個例子。明代的許多小說、戲劇也經常將如來佛以及其他諸佛稱作“西天佛祖”。
但這個“西天佛”的稱呼,其實暗含著另外一層意思,即“佛”只是西方至尊,東方還有道教諸尊,還有儒家諸先賢圣人。所以,這第二種“佛”字的寫法,含有三教平等、三教合一的思想。
瓷器上圖2這種組合字的創(chuàng)意寫法,是明代開始流行的,其源頭是明中期出現(xiàn)的“忍耐”組合字?!叭棠汀苯M合字含有儒家“以和為貴”的思想,字型成一團狀,有“一團和氣”的象征含義。晚明發(fā)明“西天佛”組合字,很可能也是儒家信徒所為,強調佛的權威的地域性,目的是貶抑勢頭過盛的佛教。
第三種“佛”字(圖3),與第二種寫法相比,去掉了一個“西”字。在晚明的背景下,這種寫法含有獨尊佛教的意圖。這么說的理由有兩個:第一個理由,這個“佛”字隱去了“西方”的含義,強調佛就是佛,無問西東,佛是三千大千世界的佛。這就把佛的地位抬到了宇宙至尊的高度。
第二個理由,這個“佛”字也有與道教的“仙”一比高下的意思。道教的“仙”是一個“人”字旁,加一個“山”字,意為“仙”是山林中的高人。圖3的“佛”則是一個“人”字旁,加一個“天”字,意為“佛”是天宮里的尊神?!疤臁北取吧健币?,所以佛教地位也就壓道教一頭。圖3這個“佛”字的寫法,后來成了“佛”字的簡化字在民間應用廣泛,一直到民國時期還在用。
第四種“佛”字寫法有點怪異,如圖4。這個字很可能是“彌勒佛”(也可能是“彌陀佛”)的一種合體字寫法。“彌勒佛”和“彌陀佛”是晚明社會極推崇的兩位佛,信徒為了表示對他們的崇拜,有可能創(chuàng)造出特殊的字形符號來象征他們。尤其是“彌勒佛”,他的出現(xiàn)是新世界來臨的象征,在晚明這個混亂不公的社會里,有許多人在盼望著“彌勒佛”下生救世。
圖4這個字的寫法,其創(chuàng)意靈感很可能來源于藏傳佛教使用的梵文種子字。梵文種子字是佛、菩薩的名字,也是佛、菩薩的象征。佛、菩薩的種子字,是將梵文不同的元音、輔音字母經過簡化再組合在一起構成。這種造字的思維方式影響到使用漢字的佛教信徒,就可能有人用漢字來模仿制作“彌勒佛”或“彌陀佛”的專用字形符號。
我們看圖4這個“佛”字,它使用的方法主要是把“彌”字的偏旁“弓”,和“佛”字的偏旁“人”進行組合,使這個“佛”字的偏旁看上去既像單“人”旁,又像“弓”字旁。這樣的創(chuàng)意可以使佛教信徒看到這個字符后,能夠識別出它是“彌勒佛”或“彌陀佛”的象征符號,從而對它產生崇拜的信念。甚至有信徒還可能會把這種“佛”字作為宗教性觀想修煉的對象,就像藏傳佛教密宗經常對梵文種子字進行觀想修煉一樣。
晚明瓷器上出現(xiàn)“佛”字的多種寫法,背后必定有著深刻的社會原因。這些原因究竟怎樣我們可以繼續(xù)探討,但毫無疑問它們的存在是佛教興盛的一種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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