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19/10/25 15:23:00 來源:陳海良書法藝術(shù)
“調(diào)和了中西方藝術(shù)文化,推翻了國畫以水墨為上的宗旨,撼動了中國傳統(tǒng)繪畫千年不變的程式。
——評林風眠
林風眠1900年出生。在他19歲時,受蔡元培的影響赴法求學。在學習了3個月的法文后,他考取了法國國立第戎美術(shù)學院。后來,院長將他介紹到了巴黎美術(shù)學院,拜著名油畫家哥羅孟為師。兩年后,林風眠游學德國,看到了塞尚、畢加索、馬蒂斯的繪畫,這些變形的人體,濃烈的色彩使林風眠受到了很大的震動,他創(chuàng)作了《柏林咖啡》《平靜》等作品,畫風單純粗獷,明顯是受到了后印象派和表現(xiàn)主義的影響。
1923年,林風眠戀愛,姑娘是柏林大學化學系的奧地利人愛麗絲·馮·羅達。在這一年的冬天,他們的婚禮在巴黎舉行?;楹蟮诙?,林風眠帶著42幅作品參加了當時在斯特拉斯堡舉辦的“中國古代與現(xiàn)代美術(shù)展”,巨幅油畫《摸索》也在這次展出中??删驮谶@時,妻子羅達分娩時感染了產(chǎn)褥熱,兩周后母子夭折。有人說他很愛羅達,因為即便到了晚年,他也常常 拿著羅達的照片端詳。也有人說他并不那么愛羅達,因為在轉(zhuǎn)年的春天,他就娶了法國姑娘愛麗絲·華丹
1926年,26歲的林風眠被聘為“北京國立藝?!钡男iL。那時有學生鬧學潮被開除,他在到任后以考試成績重新決定去留。他還不顧反對,屢次登門邀請齊白石先生。齊白石說:這樣懇切的心意,著實使我不好意思再推辭。
林風眠一直反對抄襲,他還請了新文化運動的作家:周作人、謝冰心、郁達夫等人為藝專教文學。從法國聘請克羅多教西畫。此時林風眠做的已經(jīng)不是簡單的藝術(shù)教育了,而是藝術(shù)革命。但是,上任沒幾天,三一八慘案就發(fā)生,第二年,張作霖在北京逮捕殺害了李大釗,四月十二日,蔣介石在上海屠殺共產(chǎn)黨,四月十五日血洗廣州,與林風眠一同留法的好友熊君銳也在中山大學遇害。這件事對林風眠的影響非常大,他創(chuàng)作了油畫《人道》《人類的痛苦》。
林風眠一直主張藝術(shù)家要從畫室走到民間,了解社會實際情況,紓解人民的苦難,他經(jīng)常組織學生畫模特,去校外寫生。他覺得藝術(shù)離不開老百姓,不能由少數(shù)的貴族獨享。但他這種大膽的改革方式遭到了抨擊,教育部長教訓林風眠用模特寫生有傷風化,認為他的教育主張是和李大釗一樣的赤色分子。迫于無奈,林風眠辭職。
1928年,林風眠出任杭州國立藝專的校長。他教育學生用心去表達自己的思想,而不是簡單的模仿和傳承。在每次課堂上,他經(jīng)過學生們的身后時總會說:放松一些,隨便一點兒,多去看一些文藝、哲學、歷史方面的書。也許正是因為這樣,他培養(yǎng)出的學生撐起了中國現(xiàn)代美術(shù)的半壁江山,吳冠中,李可染,趙無極,董希文,席德進,蘇天賜都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學生,可見他在現(xiàn)代藝術(shù)中的地位。
1937年,藝?;I備十周年校慶,但在這時,戰(zhàn)爭也全面爆發(fā)了。國難當頭,林風眠沉痛的告別了他親手創(chuàng)建的杭州國立藝專,帶著兩百多名師生流亡。一路跋山涉水,走了半年才到達湖南沅陵,奉命與南遷的北平藝專合并。林風眠任校務主任委員。但杭州與北平的教育理念存在很多的矛盾,兩個派系的學生針鋒相對,甚至有斗毆的現(xiàn)象。
1938年4月,林風眠離開了沅陵。這一別他再也沒有見過對他有著知遇之恩的蔡元培。直到1980年他移居香港,才由人攙扶著來到蔡元培的墓前獻上了一束花。
1939年,林風眠在嘉陵江邊找到了一個廢棄的倉庫,就在這里,他一直生活到抗戰(zhàn)勝利。他自己買菜、做飯、洗衣、打掃。那些曾經(jīng)當校長、住洋房、乘坐私人汽車的日子都已經(jīng)遠去。他說:人味耗盡,體驗著中國幾萬萬人的生活,才教我真正變成了“人”。也是在這時,因為沒有油畫紙,林風眠在畫油畫時改用了四川宣紙,結(jié)果,這竟成了獨特的林風眠風格的“方紙布陣“。他在倉庫中不停的畫,從早到晚,有時一天可以畫九十多張。
1944年,潘天壽執(zhí)掌藝專,第一件事就是去這個倉庫請林風眠回校任教。在此后的抗戰(zhàn)歲月里,林風眠每周徒步幾十里山路到藝專,連續(xù)授課三天,再走回嘉陵江邊??箲?zhàn)勝利后,國立藝專重新分家,杭州與北平兩校各自復員,可當他回到杭州踏進家門后,卻發(fā)現(xiàn)他沒有帶走的所有油畫,包括《摸索》《人道》《人類的痛苦》都被日本兵割的七零八落。
1949年,林風眠被復聘為教授,國立杭州藝專更名為“中央美術(shù)學院華東分院“。有領(lǐng)導在大會上講話:文藝復興滾出去。顯然,林風眠的中西融合不合時宜,他的那些花花草草和革命現(xiàn)實主義思想明顯不同。他遭到了嚴重的排擠,走廊中有學生見他走來,會把身子貼在墻邊,就像躲避瘟疫一樣。
1951年,他托病辭職返回了上海家中,遠離了藝術(shù)教育,他開始埋頭作畫,由太太賣給那些喜歡他畫的外國人。最便宜的時候大概十塊錢一張,還要賣一張送一張。
1956年,林風眠56歲時,妻女離開了上海去投奔巴西的親戚。他把南昌路的房子退掉了一居,獨自住在二樓。他想起了苦難的母親,又想起了死于產(chǎn)褥熱的羅達。他講所有的情感全都滲透在了畫布上,他畫了很多關(guān)于救母情節(jié)的畫。
1966年,文革。在聽聞好友傅雷夫婦雙雙自盡后,他將自己數(shù)十年的畫作撕碎,浸在浴缸中,等待畫紙濕透再搗成紙漿。最后一勺一勺地舀入馬桶中沖走,他的神情嚴肅又漠然。
1968年夏天,有人舉報林風眠是日本特務,他剛從單位里批斗回來就被抓了進去。他們輪流地、不停的審問他,甚至有時早上9點出去,要到深夜十一二點鐘才回來。
1972年,關(guān)押了四年半的林風眠終于無罪釋放,回到了南昌路的家。
1978年, 已經(jīng)78歲的老人林風眠轉(zhuǎn)機四次,飛了四十多個小時來到了里約熱內(nèi)盧,為的就是看上一眼已經(jīng)分別了22年的妻女。
他的晚年,一直在追憶并重畫那些毀在文革時期的畫作,他鄉(xiāng)一幅一幅的畫回來?!度松賾B(tài)》《噩夢》系列是他的絕筆。這些畫面大多是黑灰色的,人生已經(jīng)走過了大半,什么顏色都嘗過了。他將它們混雜在一起,就像這人生一樣。
1991年8月12日這一天,林風眠因為心臟病去世了。他的人生就像波瀾壯闊的海面一樣跌宕起伏,最終,都歸于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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