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19/8/6 14:06:37 來源:收藏快報 楊未君/河北石家莊
圖2 《花卉冊頁》
陳衍評陳師曾的詩,說是至情人寫至情詩。師曾畫亦可作如是觀,是“至情人畫至情畫”。陳師曾筆墨沉郁,情感深摯。師曾《公湛以詩酬我之畫,復(fù)以詩報之》詩云:“投以無聲詩,而以有聲和。其聲何泠泠,松風(fēng)半空墮。俯仰江海間,朋好余幾個?汝我形影乖,堅意不可破?!笨梢妿熢前旬嬜鳛闊o聲詩來創(chuàng)作的。陳師曾畫之高格,還體現(xiàn)在題畫詩上。陳畫題詩,有自作詩,有錄引前人句。所錄前人詩句,定非常見俗語。觀之可體味師曾詩學(xué)趣味,也可窺其涉獵廣博,家學(xué)淵源。
圖1 《桃花圖》
有一幅陳師曾的畫《桃花圖》軸(圖1,陳師曾《桃花圖》)(見《陳師曾書畫精品集》,人民美術(shù)出版社,2004年2月,圖版161),是陳師曾重要作品之一,幾乎所有關(guān)于師曾的畫集中都有刊載。原畫藏北京故宮博物院,紙本設(shè)色,133×33.5厘米。畫面虬枝枯干,桃花疏放,花瓣以純色點染,極具幻滅絢爛之感。這幅畫有師曾自題:“自從一見桃花后,直到□今總不疑。癸亥仲夏陳衡恪?!扁j“陳衡恪印”白文方印。□處有姚華題識:“印昆疑是于字,屬補闕,姚華?!扁j姚華朱文方印。
畫面另有周大烈長題,從中可看出這幅畫闕字補題的始末。周題為:“師曾畫此畫,誤一字,手自挖去,擬裝裱填寫。適從母病,急赴金陵,疾作遂不返。此不知何句,挖處或是于字。越一年,余過其家,為記之。甲子九月周大烈?!扁j“周氏大烈”朱文方印。
從三個人的題跋中可以看出,癸亥年即1923年的夏天,師曾作此《桃花圖》,題句中挖去一字,本打算以后裝裱時再補上。突聞母病,師曾急赴南京侍奉,不料一去竟成永訣。所闕一字遂成懸案。周大烈考闕字為“于”字,應(yīng)該是從詩意上揣摩的,姚華似乎也想不出更好的,便從此說。那么,所闕之字到底是不是“于”字呢?這詩句又是誰的原詩呢?
如今網(wǎng)絡(luò)時代,很容易查得師曾題句的出處。語出唐代高僧靈云志勤?!段鍩魰份d:福州靈云志勤禪師,本州長溪人也。初在溈山,因見桃華悟道。有偈曰:“三十年來尋劍客,幾回落葉又抽枝。自從一見桃華后,直至如今更不疑?!笨磥?,闕字當(dāng)為“如”字,周大烈先生斷其為“于”,雖不中亦不遠(yuǎn)矣。
現(xiàn)存資料中,我們看到有師曾所作的一個花卉冊頁(圖2,陳師曾《花卉冊頁》),里面有另一幅《桃花圖》(見《榮寶齋畫譜——陳師曾繪花鳥山水》,榮寶齋出版社,1998年8月,第14頁),所畫為折枝桃花,老干縱橫,沒骨桃花色彩艷麗。題句為:自從一見桃花后,直到而今總不疑??磥怼短一▓D》師曾畫過不止一次。而題句轉(zhuǎn)錄靈云志勤的《桃花偈》,也與原句不同??磥?,按照陳師曾的習(xí)慣,所闕的那個字或許應(yīng)該是“而”。
這里再多說幾句關(guān)于此詩的解讀。靈云志勤禪師(生卒年均不詳),是唐末五代時期的僧人,這首詩是其晚年的作品?!叭陙韺?,幾回落葉又抽枝”是說曾經(jīng)三十年行走江湖,追尋道義,歇下腳來也偶見桃花的落葉和抽枝,“自從一見桃花后,直至如今更不疑”是說忽有一天見了桃花的絢爛,終于悟道了。到今天也堅信不疑。不疑的是什么?就是佛法。為什么見了桃花而悟道,是因為桃花極美麗絢爛,而這美麗絢爛又轉(zhuǎn)瞬即逝,總會被雨打風(fēng)吹去。見繁花而悟道,是禪宗頓悟的常規(guī)法門,不一定是桃花,也可以是杏花、櫻花等,因人而異,因時而異,是一種因緣際會,只不過這一次是桃花,是禪師眼中的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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