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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dá)·芬奇逝世500年:十幅作品中的藝術(shù)大師

時間:2019/5/9 10:23:47  來源:界面新聞

按:5月2日年是達(dá)·芬奇逝世500周年的紀(jì)念日。萊奧納多·達(dá)·芬奇(儒略歷1452年4月15日—1519年5月2日)一生涉獵廣泛,他創(chuàng)作了《最后的晚餐》《蒙娜麗莎》《天使報喜》等曠世巨作;也發(fā)明了“空氣螺旋槳”,制作了“直升機”模型,設(shè)計了“撲翼機”;此外,他還是詩人、音樂家、工程師、哲學(xué)家……

  啟真館日前推出的《達(dá)·芬奇?zhèn)鳌?,由法國?dāng)代作家、藝術(shù)評論家、達(dá)·芬奇研究專家塞爾日·布朗利(Serge Bramly)寫就。經(jīng)出版社授權(quán),界面文化(ID:BooksAndFun)選取了書中對達(dá)·芬奇十幅作品的描寫。通過這十幅作品,我們可以一覷達(dá)·芬奇所處的文藝復(fù)興時代的輝煌與暗淡,了解到藝術(shù)大師豐富的內(nèi)心世界及其具有傳奇色彩的一生。

  1、《達(dá)·芬奇自畫像》

  (都靈,皇家圖書館)

  這幅自畫像令我驚訝的第二點是:那雙長在濃眉下的眼睛不正面看人,而是有點斜看下方。倫勃朗的無數(shù)自畫像,都是眼睛直視觀眾。拉斐爾、丟勒、魯本斯、委拉斯開茲、安格爾、柯羅、德拉克洛瓦、梵高,所有畫家的自畫像都是目光直視或平視,這都是他們在鏡子中所看到的反射形象。

  萊奧納多似乎并不滿足于鏡子中出現(xiàn)的那個很熟悉的形象。那時他正處在不穩(wěn)定時期,一切都必須重新開始——而且是在他這個年齡!——他想在鏡子中看到之前從未看到過的自己。他突破了習(xí)慣的框框,放棄了做作的坐姿,作畫時斜坐著,用了至少三面鏡子,一面放在自己對面,一面放在旁邊,一面放在背后(鏡子占據(jù)了他很大一部分精力,1513年他在羅馬花了很多時間和精力造拋面鏡)。他沒有自欺,而是用了很科學(xué)的方法,實際上連他自己都吃了一驚。不放任,也不濫用;不隨意,也不自憐。他用旁觀者的眼光嚴(yán)肅地審視自己衰老的輪廓,此畫的神秘力量也許就在這里:萊奧納多用鉛筆一筆一筆地畫下他的一生。他注意到并記錄下了皺紋、褶皺、松弛的肌肉,如同一筆筆賬目一樣總結(jié)了自己的人生。他回顧了自己生命中的各個時期,審視悠悠年華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跡:在芬奇鎮(zhèn)度過的童年,在佛羅倫薩的學(xué)徒生涯,在米蘭最初逗留的幸福時期,在切薩雷· 波吉亞手下動蕩漂泊的旅程……他尋覓、自問、思考。對萊奧納多來說,繪畫的過程就是理解的過程:他談?wù)撍乃囆g(shù)就如進(jìn)行科學(xué)和哲學(xué)上的探索研究。通過在紙上畫出他那彎曲有致的胡子,或被時間弄癟的嘴唇,他審視著自己的良知。達(dá)· 芬奇比蒙田早上半個多世紀(jì),沒有像后者那樣“沒完沒了地三省其身”。他默默地、獨自一人地沉思,反復(fù)地拷問自己,剖析自己,“自我品嘗,回復(fù)到自身”,同樣也自我掂量、自我審判。百感交集,手在紙上游走著,畫筆擦過臉孔就如同云影掠過天空,所有的感情全部透露在這幅肖像畫上?!峨S筆集》的作者說:“人是貪慕虛榮、性格各異、反復(fù)無常的東西?!?/P>

  2、《關(guān)于胎兒的習(xí)作》

  (溫莎,皇家圖書館)

  萊奧納多很長時間醉心于研究人類出生的秘密和胚胎的生長。他不止一次寫道:“唯一的靈魂管著兩個軀體?!?母體和胎兒的)他認(rèn)為:“欲望、驚嚇和痛苦,這個小生靈都能感受到,一如肢體能感受一樣,因此母親想要的東西會在她懷的孩子身上產(chǎn)生影響,一陣突然的驚嚇會同時殺死母親和孩子。”萊奧納多出生的那一年,他的父親卻在佛羅倫薩另攀高枝,與另一個女子結(jié)親,他是否拋棄了卡泰麗娜?在卡泰麗娜懷孕時,他把自己與別人定親的事告訴她了嗎?我們可以想象卡泰麗娜在得知這消息時的慌亂不安。而另一方面,萊奧納多則在思考:胎兒是不是也會哭泣、發(fā)出喊叫,他是不是覺得在出生前就承受了母親的痛苦?

  3、《韋羅基奧肖像》

  (可能是洛倫佐·迪·克列迪所作)

  韋羅基奧雖還年輕(他出生于1435 年,1466 年時他三十一歲),但給人的印象是成熟、穩(wěn)重、非常負(fù)責(zé)的。一場悲慘的事故改變了他的命運—說到這兒,我要插上幾句:少年時,有一晚他和幾個朋友到城墻外,即克羅齊門與平提門之間。當(dāng)時孩子們沒什么可玩的東西,又窮,只能玩一些很簡單的游戲打發(fā)時間,他和伙伴們就拋石頭玩。不幸他的石頭誤中了一個十四歲的、名叫安東尼奧· 迪· 多美尼克的羊毛工少年的太陽穴,傷者在十三天后死了。韋羅基奧被逮捕監(jiān)禁,被判過失殺人。法官們對這類石子游戲早已司空見慣(佛羅倫薩人都在抱怨這樣的游戲),不久就把他放了。但韋羅基奧殺了人,此事讓他終生難忘,他再也沒心情笑了。

  4、《關(guān)于貓的習(xí)作》

  (溫莎,皇家圖書館)

  萊奧納多常常在他的筆記里東拉西扯(我們??梢钥吹剑诠P記本里不自覺地流露內(nèi)心深處擾動他的東西),這是他性格中的一個特點。如收藏在溫莎的一張貓的速寫,用羽毛筆畫的,相當(dāng)仔細(xì),很明顯是寫生畫。這種日常熟悉的動物有時呈現(xiàn)出背部,尾巴卷如問號,有時又弓著脊柱,鬼鬼祟祟地爬向看不見的獵物;在這里,它呼呼大睡,蜷縮成團(tuán),恬然自得地舔著自己,輕咬大腿;在那里,它四爪著地,弓起身體,貓毛直豎;在別的地方,它又和其他貓兒兇惡地打架。總之在一張紙上畫了二十幅草圖,表現(xiàn)了他無與倫比的準(zhǔn)確觀察和迅捷的手法。然而,畫的中央?yún)s是一條龍(由于它貓般狡詐的神氣,你還一下子看不出來那是什么動物)。萊奧納多控制不住自己,時不時地,他的畫筆會隨意亂畫,他需要休息。在另一張紙上,畫的也是一只貓,但有點像老虎,這只貓溜進(jìn)了他的馬匹草圖中。又或者萊奧納多出于游戲—總是這樣的—從一群嘶鳴的種馬口鼻畫到一張怒獅的嘴巴,然后又在一個發(fā)怒的人的臉上畫上獅臉。又或者他研究的是人的頭蓋骨,畫的是食道、軟骨、甲狀腺,還畫了五六次,然后順便畫兩根柱子(并非是脊柱,而是純粹的托斯卡納風(fēng)格的柱子),有基座有柱頭。他很少放棄找樂子的機會。

  5、《天使報喜圖》

  (佛羅倫薩,烏菲茲美術(shù)館)

  有人把這個報喜天使和《基督受洗》里的天使及韋羅基奧工場里的其他作品做了比較,發(fā)現(xiàn)萊奧納多取得了巨大進(jìn)步。關(guān)鍵的一步似乎已經(jīng)邁出。師傅的影響(尤其是師傅的雕塑)在畫中已很明顯,尤其是人物的姿勢,如圣母修長的手指有點矯揉造作,中間斜面經(jīng)桌的橫檔非常像皮耶羅· 德· 美第奇的斑巖石棺。作品不是沒有顯露欠靈活的地方,尤其是背景(手和它靠著的斜面經(jīng)桌不在同一個透視層面),盡管此畫保存不好,但看得出整體表現(xiàn)出一種柔和、勻稱、深度和光亮—形成一種氣氛—完全是當(dāng)時前所未有的獨創(chuàng),已經(jīng)是成熟的杰作。另外,前景中開花的花壇表現(xiàn)了藝術(shù)家的科學(xué)手法,那些花就好像是植物學(xué)家培植的一樣;還有天使們的翅膀的畫法,前人畫的翅膀花花綠綠的,馬馬虎虎裝在背上,像是戲臺上的道具,礙手礙腳,萊奧納多畫的卻盡可能與現(xiàn)實的翅膀相似。很顯然,他參考了鳥的翅膀,他筆下的天使翅膀從肩胛骨處長出來—他從人和動物的解剖中得到靈感—很自然地順著手臂的線條,呈現(xiàn)棕褐色,毫不唐突,合情合理,比例勻稱,是真正的飛行器官。它們表現(xiàn)出的審慎的現(xiàn)實主義(若考慮到安吉利科修士、利皮,甚至皮耶羅· 德拉· 弗朗切斯卡畫得很不像飛鳥的翅膀—它們非常新穎)顯然不遵從當(dāng)時藝術(shù)品的傳統(tǒng)畫法,不久就有一雙陌生的手把它們延長到符合教規(guī)的大小,還動了里面的兩棵樹,把它們畫大了一半。總是要把它弄丑,要弄到不自然才會甘心。

  6、《懷抱白鼬的女子》

  (波蘭,克拉科夫國家博物館)

  能鑒別克拉科夫的《抱白鼬的女子》就是切西麗亞而非別的女人(也有人說是貝阿特利斯· 代斯特)的理由有很多,肖像中的女人清秀、鵝蛋臉,似笑非笑,很像《巖間圣母》里的天使烏里葉,兩幅畫像是同一時期所畫。詩人貝林奇奧尼曾為萊奧納多畫的摩爾人情婦像寫了幾句詩:“畫像巧奪天工,栩栩如生,只是不會說話?!蹦L啬菍W⒌纳駳夂芊线@一描述。而且畫中的女人抱著一只鼬或是貂,自古以來不養(yǎng)貓而養(yǎng)它們來抓老鼠,而鼬也是公爵數(shù)不清的象征物之一(他的象征物很多,并不只死守一個印度的圖騰)。這一動物名字用希臘語念是galé,大概是文字游戲,暗指加勒蘭尼(Gallerani)。萊奧納多不是也用過一叢陰暗的刺柏象征吉內(nèi)芙拉· 班奇嗎?

  7、《薩萊側(cè)面像》

  (溫莎,皇家圖書館)

  雖是個平庸的徒弟、不怎么可靠的仆人,這個小魔鬼卻長著一張?zhí)焓拱愕哪樀埃胺浅?⌒闫痢薄咚_里的這句話顯得特別寶貴:這就是問題的關(guān)鍵。這就足以使萊奧納多在鄉(xiāng)村小道上留意到他,并想讓他做模特。再說萊奧納多也想幫他擺脫窮困的生活,讓他與自己一起生活。這樣我們就明白為什么萊奧納多原諒他的一切:偷竊、撒謊;為什么萊奧納多不愿也不能放棄他:萊奧納多抵制不了他美色的誘惑,他被他迷住了,他雇傭他其實是要用絲絨和綢帶裝扮他,充分展現(xiàn)他外表形體的美。和這美少年走在一起大概能滿足他的虛榮心。美貌會招來所有弱點。

  萊奧納多大概以他特有的方式,通過繪畫來向我們描繪了這一迷住他的美貌。這個少年卷曲濃發(fā)的,雙眸如星,有著性感的嘴唇。我們在萊奧納多的鉛筆畫中不是多次見到這張臉,還在不同年代以不同年齡出現(xiàn)么?這不就是薩萊嗎?

  8、《最后的晚餐》

  (米蘭,圣慈瑪利亞修道院)

  “最后的晚餐”當(dāng)時被稱為“耶穌的最后晚餐室”,意大利文為“ultima cena”,表現(xiàn)的是耶穌和他的門徒的最后一餐—在餐室他授給門徒圣餐。按照傳統(tǒng),這一主題一直以來用來裝飾修院的用餐室。修士們坐著的餐桌,正好對應(yīng)了“圣桌”,浮世與永恒相遇,這便實現(xiàn)了耶穌說的話:“我永遠(yuǎn)在你們中間?!边@一互相輝映的景象必然吸引著萊奧納多。按歌德所說,他寫生修院帶有擱凳的桌子,還有桌布,“帶著很明顯的褶子、精致的條紋和流蘇”,“還有他們平時用的碟、盆、玻璃杯”,萊奧納多畫中的虛構(gòu)空間延伸了餐室的真實空間。他釆用了透視的所有元素,這是戲劇場景的透視,因為就如在舞臺上那樣,他設(shè)立起能騙過雙眼的建筑,給人增加了深度的感覺,他要制作出藝術(shù)史中最精巧、最成功的構(gòu)圖來。頗能證明這一點的是,《最后的晚餐》的第一批草圖是幾何學(xué)的:在一頁紙上他指出怎樣從一個圓畫出八角形。穹頂和食堂土地范圍的限制了大幅長方形油畫的構(gòu)圖,它的中心是沒影點(即透視畫中平行線條的會聚點),用以安置耶穌的頭。萊奧納多首先歌頌的是歐幾里得的上帝,其神跡通過尺子和圓規(guī)得到了慶祝。

  他選擇表現(xiàn)的“最后的晚餐”的時刻不是耶穌發(fā)放圣餐的時候(盡管面包和葡萄酒擺在他的面前),而是他向門徒們宣布他們當(dāng)中有一個人出賣了他的時候。

  《馬太福音》中寫道:“到了晚上,耶穌和十二個門徒坐在席上。正吃的時候,耶穌說,我實在告訴你們,你們中間有一個人要賣我了。他們就甚憂愁,一個一個地問他說,主,是我嗎?耶穌回答說,同我蘸手在盤子里的,就是他要賣我?!?/P>

  9、《圣安娜、圣母與圣子》

  (巴黎,盧浮宮)

  1501年4月,據(jù)侯爵夫人派出的使者報告,萊奧納多正忙于圣母瑪利亞修士訂購的畫—更確切地說,他正在繪制草圖。瓦薩里說這幅《圣安娜、圣母與圣子》迷住了所有來拜訪的畫家。畫完工后,來參觀的人群絡(luò)繹不絕。短短兩天,男女老幼,成群結(jié)隊,好像“參加隆重的節(jié)日”一樣涌入展廳,爭睹畫作。瓦薩里說:“大家都被它的完美驚呆了?!彼囆g(shù)家萊奧納多年輕時,他們對他不滿,如今風(fēng)尚變了,大家都對他刮目相看,肅然起敬。我想皮耶羅先生對他的私生子定會大為自豪。

  10、《蒙娜麗莎》

  (巴黎,盧浮宮)

  我們可以相信此時的萊奧納多已膩透了畫筆。正如代斯特侯爵夫人的信使、修士皮耶羅· 達(dá)· 諾維拉拉所說,特別是因為《安吉亞里戰(zhàn)役》的失敗,他心灰意冷,而且加上埋頭于數(shù)學(xué)研究、解剖學(xué)、地形學(xué),又被法國人委托給他的不同的水利工程或建筑工程纏住了身,沒有了畫畫的興趣。然而事實卻與之相反,在那些年(好像是1505 年到1515 年)他同時交出了《麗達(dá)》《蒙娜麗莎》《施洗者圣約翰》,后兩幅(至少)無可爭辯地有他的參與。

  沒有資料能證明這些畫的稍為準(zhǔn)確的繪制日期,也不知道訂這些畫的人是誰——有關(guān)它們的故事事實上都是假定。我們幾乎說不出它們的先后順序。大家只知道《蒙娜麗莎》出現(xiàn)在《麗達(dá)》前面,而《施洗者圣約翰》(就作坊出品后保存在盧浮宮的《酒神巴克斯》來看)是萊奧納多畫的最后一件作品。這些畫時間上是交錯的。從這幅到另一幅,不管怎樣都有連貫性。如果我們要理解它們的話,就要找到其中的發(fā)展線索。

  拉斐爾臨摹了《蒙娜麗莎》或它的草圖。他的畫(在盧浮宮)中人物的姿勢很出名,四分之三的手臂交叉著,輕靠在家具的邊上或欄桿上,微露笑容,身后是朦朧的背景。這方式成了肖像畫的經(jīng)典模式,拉斐爾多次釆用此姿勢,如在他的《抱獨角獸的夫人》、肖像畫《瑪?shù)氯R娜· 多尼》和《弗娜尼娜》,甚至在他朋友的肖像畫《巴爾達(dá)薩爾· 卡斯提里歐尼》里也能看到。這方式又是如此的新穎,拉斐爾直到1505 年左右才開始借鑒,那時兩個人都在托斯卡納。

  (本文節(jié)選自《達(dá)·芬奇?zhèn)鳌?


  《達(dá)·芬奇?zhèn)鳌?BR>

  [法] 塞爾日·布朗利 著 林珍妮 譯

  啟真館·浙江大學(xué)出版社 2018年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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