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19/3/25 15:52:39 來源:寶庫
大家好,我是金農(nóng),你們可能不認識我,但一定聽過我的組合——揚州八怪。
金農(nóng)《自畫像》
說來也怪,明明我才是老大,但組合里名氣最大的卻是鄭板橋那個家伙。
不過沒關(guān)系,我不在乎。
名氣這種東西總會過去,再紅都有變成過氣網(wǎng)紅的一天,不如一開始就不出名。就像春天雖然美好,但一轉(zhuǎn)眼過去了就是百花凋謝,不如一直待在冬天。
所以我不在乎出不出名,也不喜歡春天。
這點從我的號就能看出來。
對不起,我忘了我的號有點多,我說的不是稽留山民、曲江外史,也不是昔耶居士、壽道士、心出家庵粥飯僧……而是冬心先生和恥春翁。
金農(nóng)《高僧圖》
人生就像春天,來了又走,眷戀的必遭拋棄,心懷期望的必然失望,只有把心留在冬天,才能接受人生起落。
喪嗎?沒關(guān)系,人終有一喪,要么早點喪,要么晚點喪。我就是喪得不夠早,才平添許多煩惱。
當我還是個無憂無慮的富二代時,也曾經(jīng)年少輕狂、意氣風發(fā)。
我祖籍杭州,對,雖然我的組合主要在揚州活動,但我是個杭州人,家中有屋又有田,在錢塘江邊還有幾套江景房。
我每天需要做的,就是伴著錢塘江的濤聲讀經(jīng)史,吟詩詞,交一群跟我一樣優(yōu)秀的朋友。
金農(nóng)《于無憂林中》
不是我自吹,我的才學有目共睹,尤其擅長作詩,十幾歲的時候就名揚浙中。20歲時,91歲的一代文宗毛西河老先生看了我的詩激動地狀若癲狂。
說到這里,我再強調(diào)一下,雖然我加入了揚州八怪這個書畫團體,但我最擅長的其實是寫詩。詩的水平遠遠高過書畫,還曾經(jīng)靠隨口吟的一首詩為金主爸爸解圍,賺了一大筆錢。
錢塘金壽門先生農(nóng)客揚州。諸鹽商慕其名,競相延致。一目,有某商宴客于平山堂,先生首坐。席間,以古人詩句“飛紅”為觴政。次第至某商,苦思未得,眾客將議罰。商曰:“得之矣,‘柳絮飛來片片紅’。”一座嘩然,笑其杜撰。先生獨曰:“此元人詠平山堂詩也,引用綦切?!北娬埰淙壬b之曰:“廿四橋邊廿四風,憑欄猶憶舊江東。夕陽返照桃花渡,柳絮飛來片片紅?!北娨韵壬┣?,始各嘆服。其實乃先生口占此詩,為某商解圍耳。商大喜,越日以千金饋之?!?陸長春《香飲樓賓》
21歲,我拜(康熙的)八皇子胤禩的伴讀何焯為師,研讀經(jīng)史,順便學習金石碑刻與書畫鑒賞。
那段時間我生活在美好的春天里,字典里根本沒有喪這個字。
但春天總是短暫的,幾年后,父親去世,家里破產(chǎn),我只能輟學回家,生活日漸拮據(jù)。30歲時,因為沒錢請醫(yī)生,一場大病差點要了我的命。
金農(nóng)《墨戲圖冊-4》
30歲,本該建功立業(yè)的年紀,我卻貧病交加、一無是處,回想過去的時光,愈發(fā)覺得生活諷刺,于是我給自己取號“冬心先生”。
這之后,我索性放開了去玩、去消遣,用15年的時間走遍了大半個大清國。
金農(nóng)《墨戲圖冊-1》
但我畢竟已經(jīng)不是富二代了,雖然還有一群優(yōu)秀的朋友,但總不能老是厚著臉皮讓朋友為我的旅行買單。
于是,我成了一個經(jīng)濟人。
我招募了一批各有所長的能工巧匠,有雕刻制硯的,有彈奏樂器的,有擅長畫墨竹的……我?guī)е麄兘M團出行,每到一站就全團出動,換點資費。
不過,我自己是沒有加入到這個隊伍里的,因為自覺當時的書畫水平還拿不出手,可能潛意識里,也還顧忌著文人最后的顏面吧。
金農(nóng)《墨戲圖冊-3》
這種生活一直持續(xù)到我50歲那年,朋友推薦我去參加應(yīng)試,我也好了傷疤忘了疼的想去考個功名。
結(jié)果第一年考試因雍正駕崩而終止,我沒有得到功名;第二年,乾隆看不上我這種非科舉出身的野路子,我還是沒得到功名。
果然,眷戀的必遭拋棄,心懷期望的必然失望。
于是,這次我決定一喪到底,考什么功名,在乎什么文人顏面,賣些書畫維持生計、懶散度日罷了。
金農(nóng) 《佛像圖》
在之前十幾年的旅行間隙里,我?guī)锥瓤途訐P州,深知揚州鹽商不差錢,于是定居揚州方便做生意。
金農(nóng)《玉川先生煎茶圖》
要么說人生殘酷,我引以為傲的詩文才學換不來功名,不怎么擅長的書畫偏偏受人追捧。連我的好朋友鄭板橋提到我的畫時,也說 “杭州只有金農(nóng)好”。
不過追捧我的人也算有眼光,我的書畫自然是不俗的,尤其心里想開了不再惦記著功名之后,反而在書畫上有所進益和突破。
我以前寫字風格規(guī)整,筆劃樸實。
后來我把漢隸和魏楷融于一體,用筆方扁墨濃似漆,別有一番雅拙之趣,是為 “漆書”。
金農(nóng)《臨華山廟碑》
我自覺我的漆書比畫要好,奈何識貨的人沒有錢,有錢的人不識貨,真正能賣錢的,還得是我的畫。
我不喜歡春天,自然也不畫春天的花花草草,最愛畫冬天的梅。
金農(nóng)《墨梅圖》
我偏不和那些成功的文人畫家一樣,畫些矯揉造作、充滿病態(tài)的梅。我筆下的梅花,枝多花繁,生機勃發(fā),是在懸崖上蓬勃生長的寂寥的野梅。
這些梅花就像我,會因充滿希望的春天凋謝,只有在寂寥的寒冬里才能肆意綻放。
金農(nóng)《沒畫圖冊頁》
我畫四季長青的竹,它不會因春天而絢爛,也不會因春天而凋敝,不以妖容和奇香去“悅?cè)恕薄?/P>
我羨慕竹的長青,也羨慕它不隨世俯仰,因為這恰是我向往而又無法做到的。
金農(nóng)《墨竹》
我也畫鞍馬、佛像、人物、山水……
金農(nóng)《醉鐘馗》
但無論畫什么,我都帶著我那顆一喪到底的,停留在冬天的心。
這種喪,是冷卻了心中一切躁動、欲望、掙扎后的冷靜,是看透浮躁塵世后的平靜。唯有這樣,我才能繼續(xù)面對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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