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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之猗猗 揚揚其香—近現(xiàn)代的蘭花繪畫
鄭雪峰 王 浩
【來源】《中華書畫家》 2017年第6期
宋代黃庭堅《書幽芳亭》云:“士之才德蓋一國,則曰國士,女之色蓋一國,則曰國色,蘭之香蓋一國,則曰國香,自古人知貴蘭,不待楚之逐臣而后貴之也,蘭甚似乎君子,生于深山叢薄之中,不為無人而不芳,雪霜凌厲而見殺,來歲不改其性也,是所謂遁世無悶,不見是而無悶者也,蘭雖含香體潔,平居與蕭艾不殊,清風(fēng)過之,其香藹然,在室滿室,在堂滿堂,所謂含章以時發(fā)者也?!敝袊袑⑻m比德于君子的文化傳統(tǒng)—蘭花有如君子,孤芳自潔,即便不用于世甚至受到排擠也不易其性、不改其節(jié),黃庭堅的這段文字是對這一傳統(tǒng)的極佳闡發(fā)。理解了這一傳統(tǒng),也就理解了傳統(tǒng)中國畫的畫蘭緣由,蘭花往往是作者的言志之作,或?qū)λ泴ο蟮墓?jié)操稱頌。
蘭和梅竹菊一樣,都是文人畫獨擅的題材,自宋代起,綿延不絕。蘭和梅竹菊又有些不同的是,蘭花的外形結(jié)構(gòu)簡單,在寥寥幾筆中能夠迥然脫俗、獨樹高標(biāo),非有極高的天資和手段難以表現(xiàn),在最簡單的形式中求豐富、求變化其實是最難的。這樣一個簡單的題材畫了上千年,變化幾乎窮盡,甚至成為市井俗畫,所以越到近代,難度越大。而晚清民國之時,社會環(huán)境的改變,也使很多畫家將目光投到其他題材和繪畫形式的創(chuàng)新上,學(xué)習(xí)西洋繪畫,希望以西畫改造中國畫,力求中西融合成為一股時髦的潮流,用心于畫蘭只剩下對中國文化傳統(tǒng)抱有深情的少數(shù)畫家,他們長期浸染于傳統(tǒng)文化,對傳統(tǒng)文化有著深刻的理解和眷戀。另有一部分精于傳統(tǒng)筆墨的畫家偶爾為之,也還不乏佳作,但畫蘭在畫壇中的地位已經(jīng)大大式微了。尤其1949年以后,以梅花寄托大無畏的革命斗爭精神成為新時代花鳥畫的主流。和豐富的梅花畫相比,更能寄托個人志向與情懷而帶有些許出世色彩的蘭花則黯然失色,成為寫蘭史上一段失去色彩的時期。近現(xiàn)代畫壇惟二三豪杰之士不受縛于時,決然自振,不但守住了蘭花這寸土之地,還用他們的筆墨滋蘭樹蕙,芳馨自逸,取得不遜前賢的創(chuàng)作成績。這其中成就最大的當(dāng)屬吳昌碩和潘天壽。
一、吳昌碩的蘭花世界
吳昌碩(1844-1927)曾說“吾三十學(xué)詩,五十學(xué)畫。”事實并非如此。中國美術(shù)館藏有吳昌碩《國色國香》一橫卷,上繪牡丹一朵、蘭花兩叢,款云:“曾見兩罍軒藏羅兩峰立軸,茲背擬其意。以奉秋農(nóng)老友法家一笑。庚寅四月,吳俊昌碩?!鼻镛r(nóng)是嘉興畫家吳穀祥(1848-1903)的字,二人是畫友。光緒庚寅是1890年,這一年吳昌碩47歲。畫中右面偏上位置,一朵牡丹純用大寫意,紅色的花融成一片,葉子也是淋漓酣飽,有“面”的感覺,與之形成對比的是“線”—左邊偏下位置生出的兩叢蘭花,所占畫面寬度是牡丹的二倍,成為畫中的主體。蘭葉輕松舒展,真有清風(fēng)吹拂之感。蘭葉的用線靈動灑脫,變化自然。細(xì)審之,蘭葉有接筆處,有因紙張折痕破筆處,卻都順勢而為,因勢利導(dǎo),只增意趣,而非敗筆?!皟煞濉笔恰皳P州八怪”之一羅聘的號。八怪中金農(nóng)、李鱓、李方膺皆擅畫蘭,而鄭板橋、羅聘似最佳,鄭板橋的蘭花清而峭,羅聘的蘭花清而雅。吳昌碩此幅蘭花雖曰“背擬”,實得真意,已經(jīng)完全成熟。與吳氏后期的作品相比,只是自家風(fēng)格不甚強烈而已。此后五年,蘇州顧麟士成立“怡園畫社”,社友有吳大澂、顧麟士、吳昌碩、陸恢、金心蘭、倪田、顧沄、胡三橋、鄭文焯、翁綬祺、吳穀祥等12人(后來又有費念慈、任預(yù)等加入畫社)。這一年吳昌碩52歲。吳昌碩所說“五十學(xué)畫”,應(yīng)該就是指與“怡園畫社”畫友有較多交流切磋開始算起。而至少在此時,他蘭花題材的繪畫已經(jīng)先入佳境了。
吳昌碩 國色國香 紙本設(shè)色 1890年 中國美術(shù)館藏
款識:國色國香。曾見兩罍軒藏羅兩峰立軸,茲背擬其意,以奉秋農(nóng)老友法家一笑。庚寅四月,昌碩吳俊。
鈐?。簠强。ㄖ欤?/P>
吳昌碩 汗漫境心冊(12開之一) 32×36cm 紙本水墨 1927年 中國美術(shù)館藏
款識:幽蘭佳種傳漳州,紫莖綠葉花雙頭。餅金易得供幾案,香風(fēng)引鼻宜清秋。蕪園墻隅數(shù)弓地,擬拔芭蕉樹蘭蕙。李通判與陳夢良,后來更有酸寒尉。丁卯秋錄舊作。八十四叟大聾。
鈐?。豪象荆ㄖ欤?苦鐵(白) 強其骨(白)
施浴升在《缶廬集序》說:“未有不拔于因循而能久遠(yuǎn)者?!眳遣T有“自我作古空群雄”的胸次和理想,必然不肯因循時俗,而要創(chuàng)作出屬于自己的吳氏風(fēng)格。吳昌碩的繪畫借鑒“揚州八怪”,再往前則取徐渭、石濤,這些人在今天讀者的耳目中都是清代藝術(shù)史上最響亮的名字,而在當(dāng)時則未必然,試想一下,在一個山水以“四王”為主流的美術(shù)世界,花鳥如何能以“四僧”“八怪”為主流?雖然八怪能在揚州的富商中打打秋風(fēng),卻也是因為有馬曰琯、馬曰璐那樣曾被薦舉博學(xué)鴻詞科的儒商的倡導(dǎo)與推重。而八怪之一的李鱓曾從蔣廷錫學(xué)畫,得以供奉內(nèi)廷,后被逐出應(yīng)該就是因畫風(fēng)變異,恣肆放逸,不循正統(tǒng)所致。惲格、馬元馭、王武、蔣廷錫蘊藉和雅、妍麗柔美的畫風(fēng)應(yīng)該才是當(dāng)時的正統(tǒng),八怪的出現(xiàn)只是在一定程度上有所突破而已。所以,吳昌碩取道八怪,進(jìn)而形成強烈的個人風(fēng)格,成為海派領(lǐng)袖,絕非迎合市井的審美趣味,包括八怪在揚州的立足,也不是迎合了市井趣味。吳昌碩曾說過:“附庸風(fēng)雅,世咸譏之,實則風(fēng)雅不可不有附庸,否則風(fēng)雅之流,難免餓死?!边@段宅心仁厚的話換個角度解讀,就可得出這樣的結(jié)論—在審美上畫家對買畫者是要起引導(dǎo)作用的。世間第一流的畫家絕不會迎合大眾的口味。美術(shù)史論者在提及海派的時候總是強調(diào)市民階層的形成、商品化對藝術(shù)審美趣味的影響,這無疑輕視甚至抹殺了第一流藝術(shù)家的人格與理想。嚴(yán)壽澂在《缶廬題畫詩論衡》一文中有一段辨析講得很好:“今人以缶廬畫列入‘海派’,而所謂海派的特征,則是‘市民’畫,乃至注重‘經(jīng)濟效益’等等。以此論缶廬畫,可說是全不相應(yīng)。他作畫所追求的,是自抒胸臆,自寫精神,最反對的則是媚俗。至于后來其畫為東瀛人士所激賞,潤筆甚豐,儼然成富家翁,則是不期之遇,非始料之所及。他的精神意趣,全是文人形態(tài)。文人所最在意的,即是一‘雅’字。”
吳昌碩的“自抒胸臆,自寫精神,最反對的則是媚俗”,從他的一些畫作題跋中可以清楚的看到,其中就有一幅關(guān)于蘭花的繪畫。在《缶廬別存》中有一首《蘭生空谷,荊棘蒙之,麋鹿踐之,與眾草伍。及貯以古磁斗,養(yǎng)以綺石,沃以苦茗,居然國香矣?;ㄖ霾挥鋈绱?,況人乎哉?朱欒實大如巨甌,清芬襲人,摘一頭同蘭供幾上,真耐冷交也。人見此畫,有笑我寒乞相者,題詩自解》,詩曰:“裊裊幽蘭花,團團朱欒實。種類雖不同,臭味自相得。山齋作清供,活潑勝頑石。如以昆侖奴,侍立美人側(cè)。如我賞名花,相對兩默默。偶然寫此景,斷甓磨古墨。旁觀嫌冷澹,掩袖笑喀喀。我畫難悅世,放筆心自責(zé)。高詠送窮文,加餐當(dāng)努力。行畫紅牡丹,燕支好顏色?!庇钟小队枧家詫懽ó嬏m,有傖夫笑之,不笑之,不足為予之畫也。戲題一詩,以贈知音者》,詩曰:“臨橅石鼓瑯琊筆,戲為幽蘭一寫真。中有離騷千古意,不須攜去賽錢神?!闭且驗椤拔耶嬰y悅世”,才“有笑我寒乞相者”“有傖夫笑之”,面對這種情況,吳昌碩不是去迎合,而是自信地說“不笑之,不足為予之畫也”。
吳氏風(fēng)格的蘭花有何特點?上面的一首七言句已經(jīng)說到了根本:“臨橅石鼓瑯琊筆,戲為幽蘭一寫真”,題目更直接說“以寫篆法畫蘭”。這首詩屢屢被吳昌碩題寫到自己的作品中,可以看做吳昌碩著意標(biāo)注的創(chuàng)作心得和宣言。趙孟頫說過:“石如飛白木如籀,寫竹還于八法通。”一個蘭葉就是書法中的一筆,蘭葉的外形極似書法中的撇畫,書畫相通,沒有比蘭葉更直接的。以篆籀之法畫木應(yīng)有其人,但以篆法畫蘭,吳昌碩應(yīng)該是首創(chuàng)。通常的畫法在蘭葉的中間部分則往往強調(diào)螳螂肚,闊筆側(cè)鋒,以見婀娜娟秀,畫蘭葉的尖部依照外形是要出筆鋒的,以見清快健爽。吳昌碩最具代表性的蘭花則不強調(diào)螳螂肚,蘭葉的彎度較小。他不過分強調(diào)用筆的提按對比,以中鋒行筆,直至蘭葉的尖部也不強調(diào)出鋒,甚至用圓筆收。筆裹氣而行,遂能沉厚。行筆速度較快,加之用墨干濕交替,以渴筆飛白形成高古樸拙、雄肆蒼茫的氣象。世人稱吳昌碩的畫有金石氣,何謂金石氣?就是這種高古樸拙、雄肆蒼茫的氣象,吳昌碩出于徐渭、石濤、八怪,而迥別前賢、獨有千古的地方也正在于此。
吳昌碩有一組12開冊頁,收藏于中國美術(shù)館,這是他于1927年去世前所作的一組精品。中有一開雙鉤的蘭花在他的眾多蘭花作品中別具一格??钭R云:“幽蘭佳種傳漳州,紫莖綠葉花雙頭。餅金易得供湘幾,香風(fēng)引鼻宜清秋。蕪園墻隅數(shù)弓地,擬拔芭蕉樹蘭蕙。李通判與陳夢良,后來更有酸寒尉。丁卯秋錄舊作。”“李通判”與“陳夢良”都是宋代趙時庚《金漳蘭譜》書中記載的蘭花花名,大概這二者都是實有其人,與蘭花相關(guān),遂以命名,“酸寒尉”是吳昌碩的自號,此詩足見吳昌碩愛蘭之深。這開蘭花采用對角構(gòu)圖,連同落款也是這種構(gòu)圖的一部分—這和落款常用來調(diào)整構(gòu)圖的方法不同。和常見的蘭葉紛披不同,這幾叢方向都上聳立著,欹側(cè)相倚,錯落有致,穿插不紊。雙鉤的線方圓并用,樸素而深厚,蒼老而溫潤,枯筆處有山水皴擦的效果。這幅畫消盡火氣,不再橫放,不逞老辣。有如曾經(jīng)叱咤風(fēng)云的老者看破世相后的釋然與慈悲。
二、潘天壽的蘭花寄托
潘天壽(1897-1971)是一位志士,一位偉大的畫家。他崇尚風(fēng)骨,砥礪節(jié)操,有理想抱負(fù),以弘揚民族文化為己任,并堅定地去實踐。“潘天壽不是專職畫家,不是以賣畫為生的畫家,按照他自己的說法,他是一個教書匠,作畫只是他的副業(yè),他一直以教育救國為己任?!保ㄅ斯珓P《儒士潘天壽》)也正因為此,他的畫更純粹。他的畫都是其精神的抒發(fā)、人格的寫照,下筆不茍,有為而作,每張畫必有精彩之處。蘭花在他的筆下往往有比別人更深的寄托。
現(xiàn)在能夠看到較早的一張《空谷幽芳》是潘天壽1928年32歲所作,上有題詩:“細(xì)細(xì)紫蘭香,春來發(fā)澗谷。澗谷不見底,澗水深郁郁。奇石古嶙峋,苔草明翠褥??丈介詮綗o,鋤者安窺目。擬撫瑤琴彈,楚天風(fēng)簌簌?!边@樣一首歌頌蘭花的詩,使人想起屈原的《橘頌》“后皇嘉樹,橘徠服兮。受命不遷,生南國兮。深固難徙,更壹志兮。綠葉素榮,紛其可喜兮。曾枝剡棘,圓果摶兮。青黃雜糅,文章爛兮。精色內(nèi)白,類任道兮。……年歲雖少,可師長兮。行比伯夷,置以為像兮”。這兩首詩雖然一蘭一橘,而都意在贊美,可謂意思相近,甚至詩的結(jié)構(gòu)都一樣。早在五年前的1923年,潘天壽就拜見了吳昌碩,接受吳昌碩的指點,此時所作蘭花完全是吳昌碩的典型風(fēng)格,中鋒用筆,沉厚樸茂,于吳昌碩可謂登堂入室。畫中蘭花繽紛,蘭草從山坡上有奔赴而下之勢,仿佛是山中高人走出深山準(zhǔn)備用世的氣象。此時的潘天壽在兼任上海美專、新華藝專等校授課教師的同時,應(yīng)邀擔(dān)任杭州國立藝術(shù)院中國畫主任教授,兼書畫研究會指導(dǎo)教師,正是他躊躇滿志為美術(shù)教育事業(yè)籌劃努力的時候?!堕夙灐肥乔瓕ψ约豪硐牒腿烁竦谋戆?,是借物言志之作,這幅《空谷幽芳》就是潘天壽的《橘頌》。
1937年,全面抗戰(zhàn)開始,日寇長驅(qū)直入,國土大片淪喪,蒿目時艱,怎能不激起潘天壽這樣一位志士的憤慨,他用詩來表達(dá)—“時艱有憶田橫士,詩絕彌懷敕勒歌。為訪幽燕屠狗輩,夜深風(fēng)雪渡黃河。”(《夢渡黃河》)作為花鳥畫家,他想起了南宋畫家鄭思肖畫無土之蘭以表示亡國之痛,表達(dá)對故國的思念。潘天壽1940年創(chuàng)作《楚蘭圖》,上面題了兩首詩:“不多筆墨已離披,紉佩何心唱楚辭。同與夷齊無寸土,露根風(fēng)葉雨絲絲?!薄懊紳翊汉壑兀顷P(guān)墨瀋多。有懷荊楚月,意緒亂婆娑?!鄙檀牟氖妪R失去了故國,寧死不食周粟。而那位吟誦“紉秋蘭以為佩”屈原也因故國楚都郢城被破最后沉江自盡。一幅蘭花作品以詩畫綰合了伯夷、叔齊、屈原與鄭思肖幾代愛國者,仁人志士,異代同心。此畫蘭葉縱長瘦勁,有如書法中的鐵線篆,提按微妙,而自有變化,線條極具力量和彈性,用鐵線形容倒不如用鋼線形容更準(zhǔn)確。這種線和他出于《石門頌》而自具特色的隸書的線條是相通的,潘天壽有了自己獨特的畫蘭風(fēng)格?!安欢喙P墨已離披”這首七絕其實之前已經(jīng)見于他1938年創(chuàng)作贈與學(xué)生的《楚蘭》,之后1944年作《贈海燕墨蘭圖》,再次題寫了這首詩?!顿浐Q嗄m圖》畫中筆墨紛披,蘭根多用墨點,令人想起“墨點無多淚點多”,這墨點分明就是憂時之淚;蘭葉急迫叢雜中蘊含著倔強郁怒,這也正恰合哀傷、困難而不屈的人民。
1959年元旦,潘天壽創(chuàng)作了一幅《百花齊放》?!鞍倩R放”是1951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初,毛澤東為新建立的中國戲曲研究院題詞:“百花齊放,推陳出新。”之后的1956年,毛澤東在中共中央政治局?jǐn)U大會議上說:“‘百花齊放,百家爭鳴’,我看這應(yīng)該成為我們的方針。藝術(shù)問題上百花齊放,學(xué)術(shù)問題上百家爭鳴。”潘天壽的這幅《百花齊放》,畫了四種花,其中畫面右上方的一筐蘭花是主體部分,蘭葉的用線交雜著雅秀與勁健,蘊含著他一貫的風(fēng)骨。蘭花的傳統(tǒng)含義中有一種是“孤芳自賞”,蘭花的傳統(tǒng)含義中還有一種是“王者之香”。潘天壽選取這樣一個帶有歧義的素材來為1959年的元旦志喜,至少是在歌頌中對真正的“百花齊放”寄寓了更多的期盼。
同年所作的《有所思圖》,或許可以使我們更多地了解潘天壽的內(nèi)心。這是一幅團扇,構(gòu)圖簡約,畫面的左下向上生長一組三四根長短不齊的蘭葉,著有一花,按照黃庭堅的說法:“一干一花而香有余者,蘭;一干數(shù)花而香不足者,蕙?!边@是正宗的蘭花。其中一條長的蘭葉向上生長一段之后,向右伸展,直貫畫面中心,蘭葉上面的題款云:“采之欲遺誰,所思在遠(yuǎn)道。五九年己亥黃梅開候。壽公?!泵酚陼r節(jié),愁悶抑郁,無可告語。所思者何?讀者無法不將尋找答案的目光從畫面移向當(dāng)時的社會環(huán)境。這是一幅向八大山人的致敬之作,簡潔干凈,潤澤沉厚。八大孤潔,壽公亦然。
潘天壽 楚蘭圖 紙本水墨 1944年
款識:不多筆墨已離披,紉佩何心唱楚辭。同與夷齊無寸土,露根風(fēng)葉雨絲絲。草草寫蘭,為燕兄補壁,即請正我。三十三年新春,禿壽。
鈐印:壽(朱) 壽康寧(朱) 懶道人(白)
從潘天壽的蘭花作品中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至剛、至正、至大的人格。從審美角度看他的蘭花作品,整體上以雅秀勁健見長。其1962創(chuàng)作的《南溪花石圖》,款識有云:“南溪山中盛產(chǎn)蘭蕙,花葉茁壯,開時香盈澗谷。即擬寫之,未知有所似否?”這是一幅長卷,畫中蘭葉濃淡枯濕并用,極具蓬勃之象。從中也可以體會驗證潘天壽的畫論:“濕筆取韻,枯筆取氣,然太濕則無筆,太枯則無墨。”潘天壽有一方印章“一味霸悍”,在一幅蘭花作品中,他題款道:“古人謂喜氣畫蘭,今以霸悍之筆出之,非卓文君而似穆桂英矣?!迸颂靿垡园院纷云?,更多的是表達(dá)出了他突破藩籬開拓中國畫的志向。實際上他所謂的霸悍是在“雅”的基礎(chǔ)上的堅勁,如果真是霸悍,品格反而降低了一格。從他的蘭花作品中可以明顯感覺到這一點,所畫之蘭畢竟如穆桂英而絕非莽張飛。欣賞潘天壽的其他作品也應(yīng)該作如是觀。
三、名家筆底的芬芳
近現(xiàn)代的蘭花繪畫,吳昌碩、潘天壽卓然為大家。其他可觀的作品也還可以在畫冊展覽中零星遇到。一個有趣的現(xiàn)象是:不以畫蘭名世的真正名家時見蘭花佳作,而江湖間以畫蘭獵名者卻往往沒有真正的佳作。就筆者所見,列舉數(shù)家。
陳師曾 蘭花 68×34cm 紙本水墨 上海朵云軒藏
款識:自有騷人九畹心。香渠先生正。衡恪。
鈐?。夯碧眯嗾撸ㄖ欤?別存古意(白)
朱屺瞻 蘭生幽谷 紙本設(shè)色 1980年 太倉檔案館藏
款識:蘭生幽谷無人識,客種東軒遺我香。知有清芬能解穢,更憐細(xì)葉巧凌霜。蘇轍《種蘭》詩補空。庚申首夏,畫于上海梅花草堂。屺瞻。
鈐印:朱屺瞻(白)
于非闇 蘭花寫生圖 28×16.8cm 紙本設(shè)色 榮寶齋藏
款識:非闇寫生。
鈐?。豪戏牵ò祝?/P>
白蕉 蘭花 紙本水墨
款識:白蕉。
鈐?。河泻尾豢桑ò祝?/P>
1.大寫意派。近代以來的梅蘭菊大寫意基本籠罩在吳昌碩之下,這些都是吳昌碩獨擅的題材。蘭花受吳昌碩影響基本都是他的朋友、弟子或私淑弟子、再傳弟子。如:蒲華、齊白石、陳師曾、朱屺瞻、吳茀之、諸樂三、王個簃、蕭龍士。
與吳昌碩交好、互相補益的蒲華(1832-1911),長吳昌碩12歲,喜畫竹,謝稚柳曾言:“蒲華的畫竹與李復(fù)堂、李方膺是同聲相應(yīng)的,吳昌碩的墨竹,其體制正是從蒲華而來。”墨竹不論,但就蘭花而言,蒲華與吳昌碩都有取于“揚州八怪”,但吳昌碩蘭葉彎度小,折筆少,顯得有條不紊,沉厚蒼肆中自饒清氣。蒲華的蘭花也有吳昌碩蒼莽的金石氣,但蘭葉多用闊筆,清氣不如吳。
齊白石(1864-1957)雖然在繪畫上深受吳昌碩影響,但畫蘭和吳昌碩并無關(guān)系,二人在畫蘭上風(fēng)格也不接近。除了二人性情不同外,最主要的原因是齊白石畫蘭比較早,在接觸到吳昌碩繪畫之前就已經(jīng)深受八大山人影響,有成熟的作品出現(xiàn)了。據(jù)《齊白石自述》“(1920年)我那時的畫,學(xué)的是八大山人冷逸一路,不為北京人所喜愛,除了陳師曾以外,懂得我畫的人,簡直是絕無僅有?!业漠?,雖是追步八大山人,自謂頗得神似,但在北京,確是不很值錢的哩。師曾勸我自出新意,變通畫法,我聽了他的話,自創(chuàng)紅花墨葉的一派。”齊白石性格中有冷逸的一面,雖然后來花鳥改創(chuàng)為紅花墨葉風(fēng)格,但在自寫懷抱的蘭花作品中,仍然較多地保留了八大的風(fēng)神,多用闊筆淡墨,虛和內(nèi)斂。只有晚年畫的君子蘭比較樸厚,加上顏色,從而有些熱情的成分,但君子蘭已經(jīng)不是傳統(tǒng)繪畫中的蘭花了。
陳師曾(1876-1923)是吳昌碩弟子,其畫學(xué)吳昌碩學(xué)得很像,惜英年早逝,未及大成。僅就蘭花而言,所作揮灑自如,佳者能上探徐渭,有樸素秀逸之致。下者多受李鱓影響,未免有雜亂之憾。在西學(xué)東漸中國畫受到質(zhì)疑之際,陳師曾獨立不移,發(fā)表了《文人畫之價值》一文,肯定中國文人畫。中言“純?nèi)翁煺妫患傩揎?,正足以發(fā)揮個性,振起獨立之精神,力矯軟美取姿,涂脂抹粉之態(tài),以保其可遠(yuǎn)觀不可近玩之品格?!痹陉悗熢F(xiàn)存的作品中,傳統(tǒng)蘭花題材占有不小的比例,這也可看成他用作品所作的提倡文人畫的宣言。
潘主蘭 建蘭圖 33×51cm 絹本水墨 1973年
款識:雨窗寫興,適有客來,曰:此幾筆韭歟蘭歟?余漫應(yīng)之曰:人以為韭即為韭;以為蘭即為蘭。二十幾年前所作卻是蘭,嗣后或都是韭。韭屬蔬類,可以佐餐,若幽谷之蘭僅供觀賞而已,無足貴也。一九七三年八月八日立秋為春松作并記,潘主蘭年六十五。
鈐印:博士先生(白)
朱屺瞻(1892-1996)喜畫蘭花,從他的作品中明顯可以看出他想掙脫傳統(tǒng),追求蛻變。在受過吳昌碩影響的一群作者中,朱屺瞻的蘭花作品是最具個人風(fēng)格的。古人云“喜氣寫蘭,怒氣寫竹”,朱屺瞻一反常態(tài),是以怒氣寫蘭的。他完全打破了書畫界限,直接以書法中草書的用筆施于蘭葉,多用枯筆焦墨,意氣盤礡,用筆飛舞,樸拙深厚,氣力極大。至其佳處,極潤筆與極枯筆相得益彰,筆飽墨酣,霸悍無兩。朱屺瞻晚年的蘭花在用色上還有一些新創(chuàng),則得自于他的實際觀察。他曾自道:“前些年,意外看到一叢蘭花,花為赭石色,吾亦就放膽以赭石色寫花,焦墨寫葉。野谷中的蘭花,花腴葉長,盎然茁壯,得自然間正氣,憑其茁壯之姿,放筆涂去,不亦快哉?!?/P>
朱屺瞻畫蘭的風(fēng)格是強烈的,如果不看石頭背景和點綴的蘭花,只截取蘭葉部分,甚至讓人辨認(rèn)不出。吳昌碩有句詩“苦鐵畫氣不畫形”,將之贈與朱屺瞻倒是更合適。朱屺瞻兩度東渡日本學(xué)習(xí)油畫,他的其他作品中有著明顯的融合中西的努力。就蘭花來講,也可以理解為,他在保證筆墨的底線后,最大程度地將蘭花抽象化—這也是一種中西融合,朱屺瞻完成了自己的藝術(shù)風(fēng)格。朱屺瞻筆下的蘭花更多的是他表達(dá)主觀感受的憑借,傳統(tǒng)觀念中蘭花處女般的風(fēng)雅秀逸已經(jīng)一變?yōu)槊褪康淖聣驯挤帕恕?/P>
吳茀之(1900-1977)是吳昌碩弟子,也是潘天壽的至友,早年曾學(xué)惲南田蔣廷錫平正秀逸一路,后受吳昌碩影響,放筆寫意,再學(xué)徐渭、“揚州八怪”。正因為早年的基礎(chǔ)作用,吳茀之的蘭花并不是一路奔放,而是郁勃中含豐潤、超脫而婀娜。在蘭葉的用筆上也有些和潘天壽相近之處,但氣質(zhì)上迥然不同,潘堅勁挺秀,吳清麗雅秀。
2.工致派。主要指工筆派及小寫意一路。中國畫蘭花的早期作品是工筆的,如故宮博物院藏宋代團扇《秋蘭綻蕊圖》。后來雖然寫意一派占據(jù)了蘭花的主流工筆雙鉤一派在畫師的筆下綿延未絕,如趙孟堅、陳洪綬、藍(lán)瑛。甚至“揚州八怪”向來以寫意著稱,其中的金農(nóng)、羅聘都有工致的雙鉤蘭花。畫工致的蘭花現(xiàn)代畫家以于非闇、張大千最著,他們二人的弟子俞致貞亦能承繼師法,有不俗的表現(xiàn)。一般來說,能夠畫工筆的畫家都是行家,有深厚的繪畫功力,極好的繪畫功力必然有超俗的表達(dá)。況且于非闇、張大千同時也還是具備高懷雅致的文人畫家。
于非闇(1889-1959)極愛蘭花,曾寫有《都門藝蘭記》,對蘭花的種養(yǎng)從制土、灌溉、施肥、調(diào)護、分盆、除蟲等各個方面都有詳細(xì)的說法,可謂愛蘭入骨髓。將這份投入身心的喜愛移入繪畫中,所作自然與他人不同,于非闇可以做蘭花的代言人。于非闇的畫初學(xué)陳洪綬,繼而上追趙佶。他的蘭花大都是工筆,真能到宋人高處。其蘭葉多寫翻折向背之態(tài),頗盡變化,用筆嚴(yán)謹(jǐn)精致,傅色講究。蘭花的意態(tài)瘦削雋雅,其清在骨,其芬可掬。畫出了蘭花品質(zhì)上的貞潔與高貴。畫面與題款的一筆瘦金書妙相映照,相得益彰。
張大千(1899-1983)畫蘭大多介于工筆和小寫意之間,他在《畫說》中專門有《畫蘭》一節(jié),曾談到自己的經(jīng)驗:“每撇葉子都要有臨風(fēng)吹著的風(fēng)致……要使它枝枝似要去舞蹈似的?!薄爱嫊r應(yīng)該用‘清’字做要點。如能做到清字境界,便是紙上生香了?!睆埓笄М嬏m工筆略受陳洪綬的影響,蘭葉強調(diào)動態(tài),意態(tài)秾逸,有如貴妃起舞,風(fēng)韻獨絕。其小寫意的蘭花葉子撇出之后,往往在中間勾一深色中線,以表示葉子的向背??吹綇埓笄У奶m花,不由得令人想起他的荷花,兩者都一樣的婀娜多姿,高華俊逸。
3.書家派。所謂書家派也是一個大概的歸類。畫蘭畢竟和書法有最直接的關(guān)聯(lián),一些書法家并未深研六法,只以其硯中馀瀋乘馀興而寫蘭,歲時既久,作品亦多,或有不俗表現(xiàn)。清代的鄭板橋除去蘭竹石也并不畫其他花鳥,算是一個先例?,F(xiàn)代有成就的書法家中白蕉、潘主蘭均善畫蘭,可為代表。
白蕉(1907-1969)書法專心二王,有蕭散之致。早年雖曾涉獵蔬果,卻很快撇下,在專心書法之馀,只畫蘭花。在一幅蘭花畫款識中有云:“故廬微有老名種蘭蕙,花時遠(yuǎn)近有觀賞者來。我侍我父,朝自庭院掇盆入室,及暮自室還庭,不為勞也。一夜模大王帖后,舉目瞥見素壁花影,大動于中,頓盡研池墨瀋,它日遂為常課。此我兒時初學(xué)寫蘭也,漫識于此。仇紙恩墨廢寢忘食人。”道盡畫蘭原委。后鈐一印云“不入不出翁寫蘭”,“不入不出”何謂?蓋不出入于前賢,以造化為師也。白蕉畫蘭既以蘭花為師,借助其書法的功夫,提按轉(zhuǎn)折,揮灑自如。布局精心,變化亦多。
潘主蘭(1909-2001)是研究書寫甲骨文的書法名家,甲骨文書法獨步當(dāng)時,行書亦蕭散縱逸,自具面目。書齋號“素心齋”取自魯迅的詩,1931年,魯迅的日本友人小原榮次郎攜蘭歸國,魯迅寫了一首七絕贈給他,其中一句“獨托幽巖展素心”借蘭花以喻品格。由此可見潘主蘭愛蘭之深。他的蘭花不假雕飾,放筆而行,雅逸健爽,一如其行書??芍^蘭如其書,書如其人。
蒲華 蘭石圖 紙本水墨
款識:美人湘水上,獨立對斜暉。擬所南翁法。胥山野史。
鈐印:蒲華詩書畫?。ò祝?/P>
吳昌碩 蘭花 紙本設(shè)色 中國美術(shù)館藏
款識:葉蕭蕭,歌楚騷。昌碩寫意。
鈐?。豪象荆ㄖ欤?缶廬(白)
吳昌碩 蘭花圖 紙本水墨 1899年 中國美術(shù)館藏
款識:臨橅石鼓瑯琊筆,戲為幽蘭一寫真。中有離騷千古意,不須攜去賽錢神。穗卿仁兄將出宰祁門,沽上遇之,寫此贈別。己亥六月,安吉弟吳俊卿。
鈐?。嚎∏渲。ㄖ欤?倉碩(白)
吳昌碩 蘭花圖 99×28.2cm 紙本設(shè)色 浙江省博物館藏
款識:羅浮夜半欲開時,多謝微風(fēng)不肯吹。香隔山來歸絹素,只應(yīng)騷客夢魂知。平生作畫恨無師,花鳥而今學(xué)已遲。欲作道人蘭弟子,瀟湘煙雨寫絲絲。癖斯堂病腕寫。缶。
鈐?。簠强∏洌ò祝?/P>
齊白石 蘭花圖 紙本水墨 中國美術(shù)館藏
款識:絜青女弟屬畫,九十一歲老人時與老舍同道客京華相往還,佳日,白石。
鈐印:齊白石(白) 人長壽(朱)
齊白石 蘭花 27×34cm 紙本水墨 1955年 榮寶齋藏
款識:白石。
鈐?。宏滴荩ㄖ欤?/P>
齊白石 蘭花蚱蜢 33×26.5cm 紙本設(shè)色 1955年 榮寶齋藏
款識:蚱蜢。白石。
鈐印:木人(朱)
陳師曾 蘭石圖 紙本設(shè)色
款識:春山自曉,露浥無人到,一徑苔深香縹緲,惟有數(shù)聲啼鳥。千年流水泠泠,清風(fēng)寫入瑤琴,惆悵湘靈夢遠(yuǎn),天涯委佩留簪。右調(diào)《清平樂》,石琴仁兄世先生雅正,陳衡恪并錄舊作。
鈐?。宏惡忏∮。ò祝?師曾(白) 安陽石室(朱)(白)
潘天壽 空谷幽芳 紙本水墨 1928年
款識:細(xì)細(xì)紫蘭香,春來發(fā)澗谷。澗谷不見底,澗水深郁郁。奇石古嶙峋,苔草明翠褥。空山樵徑無,鋤者安窺目。擬撫瑤琴彈,楚天風(fēng)蔌蔌。蘭為空谷幽芳甚難得。馬衣兒所謂之李青蓮酒邊橫臥,卓文君鏡里舒眉之清真情態(tài)也。戊辰秋初,三門灣壽并書舊句。
潘天壽 有所思圖 紙本水墨 1959年
款識:采之欲遺誰,所思在遠(yuǎn)道。五九年己亥黃梅開候。壽公。
鈐?。簤巯壬ㄖ欤?天壽(朱)
潘天壽 香祖 16.6×22.8cm 紙本水墨 1958年 潘天壽紀(jì)念館藏
款識:香祖。壽。
鈐?。簤郏ㄖ欤?/P>
潘天壽 盆蘭墨雞圖 75×40.3cm 紙本設(shè)色 1965年 潘天壽紀(jì)念館藏
款識:做春細(xì)雨沁窗紗,向老情懷懶倍加。耐有寒香蘊書味,殘?zhí)m又放一枝花。婆雞婆雞喌喌呼,毛羽鬅鬙喜抱雛。此是農(nóng)家經(jīng)常事,莫傳生息屬陶朱。戊子木樨開候,心阿蘭若住持壽指墨。
鈐?。号颂靿塾。ò祝?懶道人(白) 心阿蘭若住持(朱)
潘天壽 南溪花石圖卷 47.7×175.7cm 紙本水墨 1962年 寧波市天明溫泉山莊藏
款識:南溪山中盛產(chǎn)蘭蕙,花葉茁壯,開時香盈澗谷。即擬寫之,未知有所似否?南溪溫泉療養(yǎng)所補壁。六二年初冬,壽者。
鈐?。号颂靿塾。ò祝?金石之壽(朱) 不離(朱)
潘天壽 設(shè)色蘭竹圖 紙本設(shè)色 1962年
款識:世稱蘭竹清品,茲以五彩畫之,自無荒寒之趣,然尚能得其風(fēng)格否乎?六二年春,大頤。雷婆頭峰壽。
鈐?。号颂靿郏ㄖ欤?不雕(朱) 潘天壽印(白)
潘天壽 蘭菊圖 58×45.3cm 紙本水墨 1963年 潘天壽紀(jì)念館藏
款識:雷婆頭峰壽者。
鈐印:大頤(朱)
陸維釗 墨蘭 紙本水墨
款識:畫梅墨瀋馀,寫此三片葉。垂老戒貪得,幽芳彌自愜??圜赘宀⒕洹N⒄唁?。
鈐?。宏懢S釗?。ò祝?微昭手識(朱) 圓賞樓(朱)
吳茀之 蘭谷春深 紙本水墨 1945年
款識:空谷無人,水流花放。此種境界非熙往擾來者所能夢見,漫以無聲寫之。三十四年莫春客居蜀東龍脊山下,茀之草。
鈐?。浩株枺ò祝?茀之畫記(白)
吳茀之 蘭 紙本水墨 1935年
款識:蘭非凡卉,寫葉貴得勁氣,尤不可為法所囿,庶得疏蕩之致。東坡論書法謂「剛健含婀娜,端莊雜流麗」。此語亦為畫蘭不傳之秘。乙亥夏并記于燈前。茀之。
鈐?。簠瞧呏?lián)珠) 婺州浦江縣(朱)
于非闇 蘭花蝴蝶 直徑30cm 紙本設(shè)色 榮寶齋藏
款識:仿趙子固。非闇。
鈐?。河谡罩。ò祝?/P>
張大千 蘭竹 紙本水墨
款識:雙清。此傳統(tǒng)畫題,未免落伍矣。爰翁。
鈐?。捍笄ㄓ〈笮遥ㄖ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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