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18/9/24 17:20:50 來源:收藏快報 韓天衡
張大千《睡猿圖》
就鑒定來說,最重要的就是眼力。眼力不是天生的,雖也有其成分,但眼力是錘煉出來的。中國書畫的作假歷史久遠,晉代張翼專門做王羲之的假字,連王羲之都很難辨認。王獻之的書法,有時也被誤看成王羲之的,“吾真大醉”就是出典于此。唐太宗曾將一方王羲之的圖章送給書法家虞世南,當然這個印章也是假的。所以1000多年來,真真假假,到現(xiàn)在為止,盡管科技那么發(fā)達,但沒有一個儀器可以解決作品的真假難題。眼力判斷是長期經驗的積累,是從用筆、用墨、造型、結構、色彩、水墨、章法等方面對一件作品有深度的研究,而且應當力求全面。我們今天時常會“看錯”,往往是因為研究不夠深入、不夠全面。
譬如,吳昌碩三十幾歲寫的字,你用他60歲以后的石鼓文作為標準來比較,如果對他一生的藝術演變過程沒有清晰的了解,就會認為30歲時的這幅作品是假的。再如八大山人,他60歲前后可以作為一個重要的拐點,明顯顯示出其用筆線條的特征。所以需要有非常深入全面的把握、研究才行。盡管中國書畫的鑒定需要從許多角度“進去”考察,但是最重要的一條就是線條。
有真知灼見的大鑒賞家,只要看到一根線條,就可以八九不離十地知道是誰的作品。因為書畫家的線條就像我們每個人的指紋,都是不一樣的。如果能研究深入到這個程度,那么你從一根線條就可以看得出他的功底、性情、節(jié)奏、修為等有自我而又別于他人的特點。從廣義的角度上來講,中國書畫藝術的深刻就在于,一根線條反映的是中國五千年文明的哲學、美學及個人文化背景的統(tǒng)一體,諸如唐宋的字畫,中國人寫的與日本人寫的往往一目了然??芍^一人一相,萬人萬相。
曾有一位畫家說“筆墨等于零”,在美術界引起過強烈的爭辯。我的觀點是,“筆墨等于零”這句話是個偽命題。世上萬事萬物,沒有一樁結果“完全等于零”的事。所以筆墨,從來就不是等于零的。如我上述所言,中國書畫的鑒別最要害的就是看一根線條。可想而知,一位藝術家的筆墨關鍵到類似于“人臉”識別系統(tǒng),筆墨會等于零嗎?筆墨非但從來就不等于零,而且非常重要。所以講書畫鑒定主要看眼力,眼力的要害在于要看透、吃透、理解透筆墨線條。造假的人可以模仿,結構、布局、色彩不是大問題,但他在表現(xiàn)一根線條時,就會跟原本的作者不一樣,且必然有細微差異。
話從兩面講,自古以來,書畫作偽猖獗,是諸多文玩中最普遍、最泛濫的重災區(qū),尤其是明末、民國,乃至近幾十年,假書畫充斥市場,“吃藥”上當者不計其數。究其原因,歷來書畫作假者眾多,老練的畫家也具備模仿能力,其中之宵小,往往以造假牟利。有的還形成了造假、販假、推介的一條龍利益集團。有些是偽造歷代大家的作品,有些是偽造傳世作品極少、鑒定缺乏參數的名家之作,即便是一幅流傳有序的名作,今天也會在各專家眼里產生不同的意見。作偽造假成本低,參與人數多,真鑒定家少,加之受眾的僥幸心理作祟,每每讓作偽者輕易得手,利益豐厚。誠然,古往今來缺乏嚴格的監(jiān)管和懲處等都是造假不禁,打假不止的因素。
還必須指出,作偽堆里有高人,例如早年的張大千就是極典型的一位。吳湖帆是出色的鑒定大家,曾花十兩黃金買過一張南宋梁楷的《睡猿圖》,后來發(fā)現(xiàn)是張大千制假的。這與梁楷作品稀少、缺乏線條及諸多方面的可比性有關。鑒定書畫是最難的勞作,即使鑒定大家也是“常在河邊走,難免不濕鞋”。因此有些傳世的名作乃至一些名家的“雙胞胎案”“三胞胎案”,也會在專家中產生爭議,這是存在的現(xiàn)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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