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逸飛 邱瑞敏 在黨的“一大”會議上 1977年 147.5×173cm
中國美術館藏
在1949年以來的關于中國共產黨革命歷史題材的美術創(chuàng)作中，“建黨”是一個特別的經典題材。因為它表現的是中國共產黨革命歷史的起點，是對后來產生廣泛影響的重要的歷史事件。萬事皆有源。源于此的“星星之火”造就了后來革命的燎原之勢，以及建立新中國的歷史發(fā)展，所累積的是百年歷史的滄桑巨變。因此，1949年以來舉凡關于中國共產黨革命歷史題材的創(chuàng)作，“建黨”題材都受到特別的重視。
然而，由于1921年建黨初期的歷史資料以及相關圖像的稀少，在美術創(chuàng)作上就表現出了它的特有的難度，使得一段時期之內的很多美術家對此是舉步不前。而相應的“長征”題材同樣有著資料稀缺的問題，但作品數量非常之多，內容也非常廣泛，涵蓋了長征題材的方方面面，其中不乏獲得全國美展金獎的佳作。因為“長征”題材有著非常具體而豐富的歷史內容，如搶奪瀘定橋等著名的戰(zhàn)役以及翻雪山、過草地等艱苦的歷程，而其中有許多并沒有指定的人物。因此，虛構人物以及氛圍并不影響歷史的真實。所以，比較于“長征”題材的創(chuàng)作，“建黨”題材限定在具體的人物和具體的場景之上，其難度就可想而知。“建黨”題材所表現出的與“重要”相關的難度，尤其是在上個世紀的50年代初，人們對這一題材的認識，是通過有限的歷史資料和圖像去理解“建黨”這一題材所涵蓋的具體內容。如此，不管是在上海，還是在嘉興，都有關于場景、與會人員、相互關系以及具體的細節(jié)等問題，如何獲得這些具體的內容和圖像資料，應該說很困難，而相當一部分則付之闕如。這之中除了原始資料的缺少之外，還缺少支撐畫面的具體的細節(jié)資料，包括人物的舉手投足等等細節(jié)。將作為革命故事的語言表述轉變?yōu)榫唧w的形象畫面，無疑，需要形象細節(jié)；還需要那些具體的與會人員的形象，而這一形象又必須定位在1921年，而中國共產黨創(chuàng)始人中有許多是沒有1921年的照片，那么，畫家的創(chuàng)作如果能夠得到廣泛的認同，實際上是一個還原真實的問題。顯然，這一歷史的真實對于公眾來說并沒有形象依據，因此，畫家創(chuàng)作所還原的真實，也就是形象的歷史感就非常重要。這或許就是歷史題材美術創(chuàng)作的首要。
陸儼少 偉大的起點
錢松巖 南湖煙雨樓
朱屺瞻 南湖留勝跡 1961年
70年來的很多美術家都在努力排除萬難來面對“建黨”題材，表現出了幾代美術家對于這一題材創(chuàng)作的熱情，陸續(xù)創(chuàng)作了一批“建黨”題材的美術作品。為此，許多畫家深入到上海興業(yè)路76號（原望志路106號）和嘉興南湖這兩個一大會址，不斷的去寫生，收集資料，琢磨題材內容的相關方面?？v觀不同時期的這一題材的創(chuàng)作，表現了不同時期的畫家對于“建黨”題材的理解和認識，也反映了在歷史發(fā)展過程中這一題材創(chuàng)作的不斷深化。從一個歷史發(fā)展的角度來看這一題材的創(chuàng)作，可以看到當代美術創(chuàng)作、特別是革命歷史題材美術創(chuàng)作的發(fā)展與變化，其中既可以反映不同歷史時期的創(chuàng)作特點，又可以看到在一個發(fā)展過程中的衍變。
具體來看，主導這一題材創(chuàng)作主要有國畫和油畫兩個部分，實際上是山水（風景）和人物兩個不同的角度，反映了博物館在展陳方面的需求以及圍繞建黨紀念的全國美展的導引。國畫基本上都是在山水畫的范圍內表現與“建黨”題材關聯(lián)的建筑、紅船以及自然環(huán)境，因為時間的久遠，加上1949年之后新中國建設的日新月異，建黨會址周邊的自然環(huán)境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許多“新”的建設和改造都覆蓋了往日的痕跡，所以，“建黨”題材的美術創(chuàng)作如果要還原過去的景觀以及氛圍就相當的困難，所畫往往缺少歷史的真實感，成為今天人們瞻仰的一處歷史建筑或遺址。所以，國畫家們在自己的理解和認識的基礎上，結合傳統(tǒng)山水畫的筆墨，利用虛實處理，一些作品都很好地把握住了歷史和現實之間的關系問題，并在建筑以及周邊環(huán)境的處理上盡可能還原歷史的氛圍和意境。當然，其中也有一些是基于歷史圖像的利用，如上海一大會址及周邊；還有根據當事人的回憶，如嘉興南湖紅船。這種利用或許是跨越不同的時區(qū)，但是在一個整體的范圍之內，比如像一大會址所處的上海城市環(huán)境氛圍，有歷史的，也有現實的，而在特定歷史環(huán)境中又轉移到嘉興，這是這一題材創(chuàng)作所必須面對的一個特別的不同切入點。因此，作為山水畫的表現往往只能選擇其一，更多的則是依靠觀者基于歷史的理解和延伸。作為山水的表現可以非常自然的規(guī)避具體而復雜的人物和人物關系，也避開了作為會議的許多具體的內容，表現出了國畫創(chuàng)作的特點——使建筑與紅船像符號一樣，或者像山水中的點景一樣，這也反映了一代名家錢松喦、陸儼少、朱屺瞻等在這一時期創(chuàng)作上的特點。這個時期的作品盡管有其時代的特點，但人們還是可以看到國畫家以中國傳統(tǒng)的筆墨與現實和歷史的契合，他們所表現出來的自己對這一題材或具體景觀的認識，不管是以現實為基礎，還是根據自己的理解去裝飾歷史的內容，都讓人們看到了一棟普通的建筑或一條普通的船所承載的神圣的使命。
顏文樑 南湖
另一方面，在油畫作品中，顏文樑所畫的南湖紅船像他畫的其他風景畫一樣，只不過在色調的處理上能夠看出寄予希望的心情。與國畫相比，油畫的“寫生”往往不像國畫那樣能夠自然的處理景觀，所以，當南湖的風景成為一種特定主題的創(chuàng)作，就失去了“寫生”的自然。同時期很多油畫家在這一題材方面的缺席，則是因為“建黨”題材在創(chuàng)作上的難度，而難度的重點是社會對這一題材的創(chuàng)作有著嚴密的要求。
當“建黨”題材的美術創(chuàng)作聚焦于歷史中的具體人物和情境之上，就表現為重要的突破，面對各種可能性，畫家的創(chuàng)作都是基于自己對“建黨”中的歷史人物的不同理解，包括形象、具體位置、相互關系，以及人物的正反背側等等，所組合的是過去圖像中所沒有的“建黨”的最初的歷史。特定的時空，特定的人物關系，所表現的是中國共產黨第一代領導人的第一次重要會議，作品專注于人物、人物關系以及環(huán)境氛圍的營造，畫面中人物表情的凝重、莊嚴、堅毅、信心，都昭示了中國共產黨革命事業(yè)未來的前程。在這個百年歷史的過程中，起點中的特定環(huán)境，通過油畫的語言來營造，表現了特殊歷史時期中的特定的氛圍，顯現了還原歷史場景更接近真實的優(yōu)長。1977年，陳逸飛、邱瑞敏首先打破禁區(qū)，創(chuàng)作了《在黨的“一大”會議上》，這是以上海一大會場為基礎的創(chuàng)作，顯現了作為上海畫家的責任和機會。該畫并沒有畫出全部的與會代表，只畫了6人，而正在講話、站立的毛澤東是畫面的焦點。顯然，作者巧妙的取其一角，既突出了所要表現的重點，又避開了表現全體與會代表的難度。無疑，這一創(chuàng)作有著鮮明的時代特色，同時也反映了轉折時期的突破以及淺嘗輒止。
何紅舟 黃發(fā)祥 啟航 550X270CM 2009年
當革命歷史題材美術創(chuàng)作發(fā)展到21世紀，浙江畫家何紅舟、黃發(fā)祥于2009年創(chuàng)作的《啟航——中共一大會議》，將視點移到了嘉興的南湖。他們沒有繼續(xù)在開會的層面上表現這一題材，而是打破常規(guī)，轉移了大家關注會議場景的慣常，把大家的視線引入到戶外，將與會代表登船作為畫面的構思立意。在畫面所表現代表登船的瞬間，與會代表既有從上海趕來的行色匆匆，又有他們回眸相望對于安全的警覺，而這之中有對于過去的回顧，也有對于未來的憧憬。畫面定格在這一具體的瞬間過程中的群像，像紀念雕塑一樣，讓人們看到了歷史與創(chuàng)作，審美與表現。
“建黨”作為一經典題材，其代表性的創(chuàng)作一方面是基于美術創(chuàng)作來還原一個歷史的過程或歷史的瞬間，同時，又把它定格在這一瞬間中的具體內容之上。因此，在這樣一個特定時空的表現中，為后人還原了一段形象化的歷史。顯然，畫家的創(chuàng)作不像歷史學家的考據，也不是歷史的文字說明。因此，何紅舟、黃發(fā)祥的創(chuàng)作讓人們看到了在進入新世紀以后這一經典題材創(chuàng)作的新的可能。如今的革命歷史題材創(chuàng)作，在社會寬容的基礎上，可以更加理性的對待歷史，可以更加感性的表現歷史，所以，能夠基于歷史的真實來還原歷史。盡管這其中依然有畫家對于歷史的理解和認知的局限，但人們可以看到在表現一個沒有參照的歷史中，藝術家通過自己的“創(chuàng)”和自己的“作”，所建構的歷史畫面，依然能夠獲得觀眾對于它的真實性的信任。
中國共產黨歷史畫卷中的“建黨”題材作為開篇之作，其創(chuàng)作的演變表現了革命歷史題材美術創(chuàng)作的發(fā)展過程。今天的創(chuàng)作因為社會文化環(huán)境的變化而不同于上個世紀，畫家可以更多的從藝術本體語言中處理藝術和歷史之間的關系，解決題材與表現之間的問題。何紅舟、黃發(fā)祥的創(chuàng)作雖然沒有“紅光亮”，也沒有“高大全”，但人們依然可以看到他們所表現的中國共產黨早期領導人的偉岸。作品所表現出的為后人所敬仰的偉大，還有能夠為今天所繼承的“紅船精神”，讓人們看到了圖像的意義和價值以及獨特的審美魅力。從1949年以來革命歷史題材美術創(chuàng)作是一個歷史的發(fā)展過程，其中過去與今天的關系和影響，所表現出的形成經典題材和經典作品的內在邏輯，對于今天的革命歷史題材美術創(chuàng)作有著重要的參考意義。
何紅舟 黃發(fā)祥 啟航 (局部） 550X270CM 2009年
【陳履生博物館群開放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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