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克·吉耶斯先生2008年至2011年任法國吉美博物館館長,他在陳履生畫展開幕式上的致辭,從唐代的王維講到明代的董其昌,他詮釋的文人畫是西方的方式和理解,其獨特的見解說明在漢學家眼中的文人畫有著重要的文化價值。
賽努奇博物館,Mr.陳與易凱館長,西人穿唐裝,東方人著西裝,很 fashion,東西方交流從時尚、從美食、從藝術等方面都不成問題。
巴黎中國文化中心,展期:12月12日-12月22日
千萬別以為他有什么驚世駭俗之舉才嚇人,我只是覺得他太能干了,幾乎無所不能,能力、精力超乎常人,才嚇了一跳。
在《新民晚報》上看到黃永玉老先生的一篇文章,很少看到老人家這樣夸贊人,便有興趣注意此人為何方神圣。也記住了“陳履生”這個名字。
黃永玉:怎不憶江南
《美術報》的專欄“陳履生觀點”。于美術評論,通直犀利,觀點鮮明,文字很干凈,又很老道,看不出年齡,是行家之作。我挺不喜歡有一陣流行的一些貌似寬厚公允的老一代文化人對新銳派無厘頭的取悅,諂媚敷衍??傉J為他們是因為害怕年輕人的口無遮攔,明哲保身,弄不清楚看不懂也一味“贊美”,完全沒有正常的評判、交流、交鋒。以“賢者”自居,以其昭昭,使人昏昏。而陳履生的態(tài)度和立場很鮮明,難能可貴的是他的很多批評文章直指當代,不但對當前美術界出現(xiàn)的熱點問題、新的思潮等種種現(xiàn)象進行批評,還涉及書法、收藏、文物,更有對現(xiàn)實文化藝術界重大事件的針砭,直抒己見,言人所不敢言。清楚地表達個人堅守,堅持他的中國畫民族主義的立場,中國畫的本體精神和人格理想的立場,說理深刻透辟,表達到位,觀點非常鮮明新穎而獨出。無論是對作品還是對作者,他的分析評價、批評都是尖銳而深刻。文化藝術的批、評,本無定規(guī),見仁見智,但在并不很正常規(guī)范的社會環(huán)境下,能理直氣壯不顧左右而言它,無疑是批評家、理論工作者人格操守和理論品格的體現(xiàn),同時也體現(xiàn)了他們的個人修養(yǎng)。有人雖也很直率,但激烈處便沉不住氣,過于咄咄逼人,顯出“戾”氣。陳履生的表達直接,但也文雅干凈;不留情面,但分明蘊含善意;清高自信也敬師尊老。也因此,在專業(yè)和非專業(yè)領域,他的一些文章、言論雖引起討論,個人卻很少樹敵。
巴黎中國文化中心展廳
也看到他一些緬懷憶舊的文章,深情款款,但也同樣簡潔適度,像個男人寫的,像個有教養(yǎng)學識豐厚的男人寫的。
有機會認識了他,覺出他文字中所表現(xiàn)出的氣韻很符合他本人的氣質:英氣,方正,清雅、干練,掩不住的書卷氣。接觸并不多,但他是那種讓人一見不忘的人,除去他外在的文人特質,主要是你會忽然發(fā)現(xiàn)你認識的這個人怎么會無所不能,像永動機一樣活躍?;蛘吣銜@嘆,傳說中像是有三頭六臂的人卻是這樣一副書生樣子?因此就更有興趣地關注他,忍不住地向朋友推薦,我給最摯要的朋友郵箱每晚發(fā)一檔有關他的各種信息,主題是“分享陳履生”,我們一起驚奇竟然每天都有新的內容,也一同希望他能不要太忙碌,太累,注意身體。
陳履生《猶在疏花淡墨中》局部,2017
不是業(yè)內人,沒有考證過他是由畫家而學者,還是由學者而畫家,只是總為他的“?!焙汀澳堋背泽@。人們習慣說的“一專多能”很難概括他,什么是他的一專,什么是他的“多能”?就我目力所及,只能說他是“多能”,且都很專。
于攝影,有建筑專題的,有風景人文的。取材近的就在自己的辦公地點,遠的到世界的許多大都市和角落。有個攝影家說:“不要在一個地方拍一百幅圖片,要在一百個地方各拍一幅圖片?!闭l會有這樣的機會和運氣,走一百個地方?陳履生走了,他是在“一百個”地方各拍了“一百幅”圖片。他不是很矯情的千萬里行程專尋美景,而是用他發(fā)現(xiàn)美的眼光,用相機在做他的學術、學問、畫作的延伸;他在用光影的構圖表達他的思想和情感。不久前的《從亞馬遜到伊瓜蘇-陳履生巴西攝影展》,反響很好。我不懂攝影,但回來后腦海里一直保留著幾幀圖片:哈馬遜的宏闊、狂野、原始景物中,一縷看似無意從葉片中穿透的陽光,帶給整幅作品靜謐文雅的氣息。巨幅黑白作品中自然的一點綠,使整個攝影展在亞馬遜河撲面而來的奔騰激越粗獷以外,有了四兩撥千斤的平衡,觀眾的情緒在動蕩撞擊中安穩(wěn)、平和,享受。他可能就站在當年張大千選中的位置,在瀑布的轟鳴中,用高速的快門,用光影把怒泄的水瀑畫成巨幅的瑪瑙色彩大理石花紋。而今年夏天他在廬山拍的一幅老樹苔蘚的細微,自然地反映出稍顯感傷的懷舊思緒,似乎那苔蘚上的有一滴微露,凝聚著時光、歲月、情感,是和民國時期的顯赫人物,歷經幾個朝代的建筑一起留到現(xiàn)在的,驀然回首間,他發(fā)現(xiàn)并用相機收藏了起來。我不好意思用一個俗詞,但比較恰當,叫卓然大氣。
陳履生《歲寒只見此三人》局部,2017
他不是專業(yè)攝影師,他對攝影的興趣與生俱來。他的父親是江南揚中在照相館工作維持一家生計的“手藝人”,照相,來自他的父系基因,而攝影,是在他離開江洲小島,來到南京上大學學習美術專業(yè)以后。相機不過是他藝術創(chuàng)作的工具,比如畫筆。他對攝影過程的熱衷和作品后期整理制作的嚴謹態(tài)度,真正表現(xiàn)了他對攝影的尊重,甚至能看出他對父親的懷念和敬重。迢迢旅途,短暫還是稍長,感覺上他總是放下行囊就整理照片,分門別類,不是專業(yè),而是專題。享受中帶有敬畏。
于繪畫,從“竹影梅香”的郊寒島瘦,到“水仙”的暗香浮動,再到“一樹新芽滿地金”的迎春,一變而成“山連青黛樹深藍”、“曲曲溪流凍不聲”的山水。每幅畫都有“江洲履生”的特質。梅,不是斜橫的“病梅”,而是筆直向上圓潤有生氣的含苞之梅。竹,他說不喜歡“隨便撇兩筆”,堅持每幅都是寫生,多半畫的是家里種的竹。久居北京而能在家里種竹,真可謂“梅妻鶴子”般對“竹”的鐘愛了。而這鐘愛里,也明顯地飽含著他對衣胞之地的懷戀和深情。
巴黎中國文化中心展廳
祖籍揚中的履生先生兄弟四人,他早早外出求學并且知道不會再回去生活了。但父親堅持要一碗水端平執(zhí)意留四分之一的祖產給他??嘧x、磨礪、奮發(fā),走出長江小島的少年再回來已是術業(yè)專攻作品頗豐的中年學者,出落得一表人才。1998年5月18日國際博物館日,四分之一的祖產陳列出他的獨特收藏,取名“油燈博物館”。父親生命的最后幾年就在這里守護打理。享受著兒子的孝行和帶給家族的光耀。
揚中在50年代初曾歸屬于常州,履生也視常州為家鄉(xiāng)。今年第八屆花卉博覽會在常州舉行,地方政府希望引進文化項目,為他在武進區(qū)建了油燈博物館和陳履生美術館。
2013年9月22日,陳履生美術館開幕。開幕的前一天,他還在北京主持捐贈儀式、參加必不可少的社會活動。幾乎是當天他才飛過去,把接受的第一捧鮮花轉送給當年的老師,可惜父親再不能看到他的這些成績。
陳履生《誰種疏籬古岸頭》,136cm×69cm,2017年
陳履生是個氣韻生動的人,不是常在朋友圈里見到的生龍活虎、嬉笑怒罵精于調侃的生動,也不是活躍在影視劇中風流倜儻、招搖浮華風流才子的生動,他生動地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詩、書、文、畫、攝、展,一應俱能;也生動地活躍在藝術世界中,述而作,起而行。
作為行政領導,他要處理很多細瑣繁雜的管理和事務性工作,不能有任何疏漏,又要“上得廳堂”主持、演講,接受采訪。作為專業(yè)人士,他要策展,個人的、團體的、跨國界的,挑選作品、談判,親力親為。作為學者,他要有研究課題和專著,要參加學術交流,報刊的專欄文章又能倚馬可待。廣泛的情趣和審美品位,使他鐘愛陶藝并達到相當?shù)乃疁?。不知道他是怎樣抽出時間能使筆下的梅蘭竹,一派畫清人靜的井然氣象。日常見到他,總是雅潔周整,在不同的場合,領帶顏色搭配的也永遠恰到好處。最是令人稱道處,我們這些局外人,每每看到他的活動范圍和頻次,總會“嚇一跳”,而他做這一切卻都很從容,沒有抱怨和焦頭爛額狀。有評論家稱他為“有藝術才情的自在通人”。很恰當。但常被他“嚇一跳”的人,能感覺到他是在超負荷的運作,透支自己的精神和體力。
有這樣的智力、能力、潛力、精力的人很少,具備了并能有機會展示的更是鳳毛麟角,如果這些因素都集中在一個人身上,其中就有一個人的名字叫陳履生。(本文為《陳履生散文集》序,2014年,作家出版社出版)
無巧不成書——11月7日晚,巴黎中國文化中心圖書館里,“閱讀俱樂部”第一期讀書交流會在這里開啟。本期所選擇的閱讀作品為中國作家蘇童的新作《黃雀記》,交流會邀請到了漢學家布麗吉特·杜贊作為主持人,同時也邀請到《黃雀記》的法文譯者弗朗索瓦·薩斯圖內,前來參加活動的讀者還包括前總理拉法蘭夫人?!饵S雀記》中的封面、題字與插圖都是Mr.陳的文人畫。
2017年3月16日,本文作者葉稚珊老師與Mr.陳在北京山水美術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