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24/4/14 9:09:24 來源:中國文化報
春風已經(jīng)蘇醒(油畫) 95×130厘米 1982年 何多苓 中國美術館藏
他的畫,有種朦朧的詩意和淡淡的憂傷;他的談吐,風趣中不失文雅,總能讓人在輕松愉快的氛圍中感受到他的智慧和魅力。詩歌是他繪畫的營養(yǎng),畫筆是他抒情的工具,色彩是他靈魂的音符。他就是中國當代抒情現(xiàn)實主義油畫的代表人物何多苓。
人們對何多苓最初的印象來源于“傷痕美術”“鄉(xiāng)土現(xiàn)實主義”等標簽,熟知他的《春風已經(jīng)蘇醒》《我們曾唱過這支歌》《雪雁》等載入美術史的經(jīng)典之作。而近期正在湖北美術館展出的“非敘事——何多苓的繪畫”展覽,精選了何多苓不同時期的重要作品,試圖呈現(xiàn)一個更豐富、更鮮活的何多苓,以“非敘事”的視覺表達與展覽路徑去呈現(xiàn)其創(chuàng)作中不曾間斷的,關于自然、人、詩與文學的“個人化”敘述。
何多苓1948年生于成都的一個知識分子家庭。其少年時代的作品就有現(xiàn)實主義傾向,與一般的兒童畫截然不同。中學時期的何多苓對航模和無線電大感興趣,有不少鋼筆畫表現(xiàn)了艦船、火車、飛機的細節(jié),令同學嘆為觀止。
1969年,何多苓到四川省涼山彝族自治州插隊,鄉(xiāng)土生活給予何多苓極大的啟發(fā)。他被大涼山那蒼涼、壯美的自然環(huán)境所震撼,更為重要的是,在與知青同伴的交流與分享中,他閱讀文學名著、欣賞音樂、看到了大量俄羅斯油畫和一部分印象派的印刷品,“始終處在一種審美的樂趣和狀態(tài)之中”。托爾斯泰、屠格涅夫等文學巨匠的作品,滋養(yǎng)了他的靈魂;大涼山雄奇的自然風光,浸潤了他的藝術創(chuàng)作;對雷諾阿、列維坦和謝洛夫的一見傾心,奠定了他后來的美術道路?;蛟S從那個時候,他無拘無束的、詩意的、自由的藝術風格就已經(jīng)形成。
1977年,已在四川美術界小有名氣的何多苓考入四川美術學院油畫系,那一年他29歲。1979年他又考上四川美術學院的研究生,畢業(yè)那年,他以畢業(yè)作品《春風已經(jīng)蘇醒》一舉成名。這幅畫以知青生活作為題材的切入點,但思考的卻是人與自然、人與動物之間的奇妙關系。創(chuàng)作期間,何多苓被美國藝術家懷斯的作品《克里斯蒂娜的世界》的超級寫實畫法吸引,畫面情調也極為契合他當時孤獨的心態(tài),特別是懷斯作品刻畫的地理環(huán)境與涼山的自然環(huán)境類似。因此這幅畫無論是構圖色調肌理,都能明顯看出懷斯的影子。這幅畫被認為是“傷痕美術”的代表作,主要在于畫面情緒的營造:孤寂的少女在一片枯草地里,略帶傷感、憂郁,但整體畫面又給人以一種春風吹又生的希望,剛好反映了20世紀80年代初文藝青年甚至整個社會的精神面貌。在繪畫技法上,無論是女孩皮膚的質感,還是對清風吹過時微妙表情的捕捉,這種對情緒特質的個人化描繪在當時是較為少見的。
在何多苓看來,外界將自己貼上“傷痕美術”的標簽,并不十分恰當。他創(chuàng)作《春風已經(jīng)蘇醒》時,只是單純地想要將他在下鄉(xiāng)時跟自然界親密接觸的神秘感覺表現(xiàn)出來,“因為我沒有想過畫傷痕,我也不覺得有什么傷痕……《春風已經(jīng)蘇醒》是自己在抒情?!焙味嘬哒f。毋庸置疑的是,《春風已經(jīng)蘇醒》對何多苓此后的藝術道路具有重要影響,這個時期是其形成個人技法的最初時期,對題材的抒情化處理、表達朦朧含混的情緒等,奠定了何多苓此后10年的繪畫風格?!肚啻骸贰稁чw樓的房子》《雪雁》等創(chuàng)作于20世紀80年代的佳作具有明顯的個人特色。
自20世紀90年代中期起,何多苓的藝術創(chuàng)作焦點轉向描繪他所熟悉的女性形象。他筆下的女性逐漸從唯美、理想化的描繪,向更為真實、世俗化的方向轉變,但那份獨特的“詩意”氣質始終貫穿于他的畫作之中。從《女孩》《烏鴉》等系列作品中便可見一斑,何多苓不再僅僅滿足于呈現(xiàn)精神肖像,而是更深入地探索與之相契合的語言形式。在表現(xiàn)手法上,他也實現(xiàn)了從早期懷斯式的繁密風格到極簡主義和大面積白色基調的轉變。這種空白的背景不僅賦予畫面以強烈的秩序感,更營造出一種神秘而空靈的藝術氛圍。
20世紀八九十年代的出國經(jīng)歷也促使何多苓在繪畫語言上努力求變。在美國,他頻繁出入于博物館,被其收藏的宋代文人畫真跡所震撼,在異國他鄉(xiāng)突然“發(fā)現(xiàn)”了中國傳統(tǒng)藝術之不可言說的大美,于是他嘗試著在自己的創(chuàng)作中引入一些中國畫的元素?;貒?,他毅然放棄了自己以前的風格,拋棄了寫實優(yōu)勢,開始了全新的嘗試:在繼承中國古典繪畫傳統(tǒng)的基礎上探索油畫語言的繪畫性,融匯中西繪畫觀念及技法,形成優(yōu)雅而蘊有詩意、單純但又隱含神秘的繪畫語言。
近些年來,何多苓依然繼續(xù)著自己的藝術探索,其風格、主題都在不斷變化,他開始創(chuàng)作動物、森林、草原等題材,如《原上草》系列、《沒有我們的世界》系列等,試圖呈現(xiàn)人類世界以外的世界,如今的他,面對繪畫和生活,都更加從容。他坦言是“一個經(jīng)過文化改變的自己”。
畫如其人,何多苓精心營造了水汽氤氳、松郁朦朧的氛圍,寄予了他如詩人般的淡泊情懷,仿佛在訴說著對塵囂世界的疏離與超脫。這一“憂郁而抒情”的現(xiàn)實主義色彩,是以繪畫技術語言為拓進的藝術追求,是以個人精神為追求的圖像表達,是超越“敘事”功能之外的更自我、更真誠、更寬泛的詩意性繪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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