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24/4/7 20:31:00 來源:美術報
王昱哲 山海經(jīng)異獸錄
在同行眼里,AI技術勢如破竹地進入各行業(yè)領域,是現(xiàn)代科技的又一大創(chuàng)舉。不過令人疑惑的是,它的手腳伸得夠長,直入畫域里“爭地盤、搶飯碗”,原以為視覺藝術離它十萬八千里,扯不到一塊,但,就AI技術所“畫出來”的都市山水畫題材、相關畫面,還真迷住了觀眾的肉眼。那么,問題來了,既然AI能做出來,那要一批專業(yè)的都市山水畫家,干嘛?
話說回來,都市山水題材也曾風靡一時,蓋因它的時尚性、受青睞度,以及作品評選率不低,不過老話說得好“尺有所短,寸有所長”,都市山水畫也有它“陰晴圓缺”之時,大概率是不易畫好(鱗次櫛比的城市高樓大廈,橫七豎八的一大堆直線,涉入者難以出來,弄得“畫地為牢”似的)。真實情形是,很多山水畫家寧愿選擇綠水青山作為創(chuàng)作的主攻方向,表現(xiàn)那些錯落有致的自然鄉(xiāng)野村落,縱然千變?nèi)f化,但有利于發(fā)揮藝術靈性,也不愿耗工費時在各式各樣高樓大廈外觀上的描繪,一種事無巨細干巴巴的描繪。
說到底,眾畫家目光還是瞄向郊外原野,因為那有源于大自然的清新純樸氣息,就像人物畫主題永遠不會少的、經(jīng)幾代人物畫家求索表現(xiàn)的少數(shù)民族題材,仍然擁有巨大的潛力和空間。無疑,AI技術的超前性,不僅都市山水畫可隨意復制,就是當下一批唯美的工筆人物畫,也能照搬得與原作一模一樣,幾乎以假亂真,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某個工筆畫大咖手筆再現(xiàn),諸如形象刻畫清新脫俗,筆線勾勒工整有力,色彩暈染十分到位這些。試想,一位工筆畫家若無真才實學,欲圖畫出與原畫不相上下的層次、效果,絕非易事,但AI技術竟如此地高超神奇,讓人細思極恐。會不會有那么一天在書畫市場交易上,一不留神被不懷好意的人,用之于仿造大量有利可圖的假畫,以次充好,豈不擾亂了本應風清氣正的書畫市場,乃至于當下各種入選評獎?
至今,有關AI技術挑戰(zhàn)繪畫,網(wǎng)絡上眾說紛紜。但話說回來,當下有哪個行業(yè)不被挑戰(zhàn)?挑戰(zhàn)繪畫的各種難題,從藝術史看多如牛毛,但到頭來無不是“虛驚一場”,難度和問題悉數(shù)解決,畫家不但適應,還實實在在開拓了眼界,對提升自身表達能力大有裨益。說句心里話,只要是畫畫人天生感覺不一般,就沒有他創(chuàng)造不出來的東西,從一部輝煌燦爛的人類藝術史看,藝術家所起的作用,是無法比擬,被輕易取代的。即使當下理論家眼里的AI如何高科技,大有欲取代人類本體的可能,也不可能掀起風浪來。
衡量一個畫家的藝術水準,既要看他靈活善變的藝術手法,還要有一顆守得住寂寞的心,方能孜孜以求畫之完美。該下工夫的時刻永不能少,特別是每逢大尺寸畫幅創(chuàng)作,不作好幾個月打磨準備,別想按期完成,如素材收集不充分,就不要勉為其難,匆忙下筆。但是像這些不能回避的創(chuàng)作環(huán)節(jié),據(jù)說AI技術憑借“一身本事”,也能圓滿解決,一步到位,可以說是幫了畫家一個大忙。不難猜測,每個人一旦看了這種由高科技“畫”出的細節(jié),竊喜之余還去較真什么瑕疵?對照于筆筆畫出來的技藝多少覺得陳舊、老土。
既來之且安之,坦然應對,因為人類自身擁有一種天造地設的強大優(yōu)勢,若再造輝煌,皆有可能。以創(chuàng)作為例,這其中就有一般人識察不了和能一眼看明白的門門道道,像肌理應用和筆觸鋪開,畫紙和畫布從起筆時的干凈、利爽及整潔,經(jīng)打磨收筆之后層層疊加的厚度感,AI技術欲百分百承攬下來,怕是很難。
畫家筆筆為之形成的豐富細節(jié),是藝術情感與技法的高度呈現(xiàn),像局部肌理的特殊性,這些都是構(gòu)成畫面視覺要素之一,觀眾常常有忍不住用手去觸碰的沖動,感受原創(chuàng)魅力,像油畫多層次筆觸達成的厚度感。創(chuàng)作者富有藝術靈性的筆觸,是一種擦不掉、抹不去的痕跡,妙不可言,AI技術難以比肩,蓋于它的不足如機械式和單一化,極易帶出諸如僵硬、刻板的毛病和弊端。
盡管AI技術的先進和超前,有目共睹,不過畫者也不必過度慌張,只要堅信手藝活永遠是天底下含金量最高的技術,豈是一些超前或者新潮的東西就能取代得了的?再說,從來嫻熟的技術、技巧和技能,皆為手藝人一步一個腳印辛苦鍛造取得,就同古人造字時,已經(jīng)把“技”字闡述得再明白不過,即左邊的“提手旁”,意味著凡屬技術性東西,定是通過兩只手勞作達成,之后再一步步追求作品的完美,靠的是基本功和藝術心靈,缺一不可。倘若由高科技仿造出來的東西,實現(xiàn)某些人的白日夢,很快拿到他想要的東西,那么學生還有必要進入專業(yè)校院學習深造嗎?政府還需投入一大堆資金建設一座座培養(yǎng)藝術人才的院校嗎?
AI技術縱使超前,也奈何不了繪畫一路前行。一想到紛繁復雜的藝術史,我們信心百倍,比如19世紀后,圖像技術的成熟到來,迫使一批藝術弄潮兒,不得不開辟新戰(zhàn)場譬如抽象畫域、裝置藝術這些全新手段,終于徹底給人類開啟不止一扇的審美大門??梢娙祟愖非笳胬砗吞剿餍碌膶W科知識,永無止境。
能預見的是,書畫界應對各種挑戰(zhàn),既不會退縮不前,也不會毫無作為地原地踏步,即使是眼下那“來勢洶洶”的AI技術。
潘豐泉(廈門大學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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