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24/3/3 9:53:51 來源:中國藝術報
在20世紀中國美術史的星空中,林風眠與吳冠中是兩個閃耀的名字。當百年前的中國面對西方文化的沖擊和影響時,“中國繪畫向何處去”就成為當時心系民族命運的藝術家們的時代課題,一大批20世紀藝術家不懈求索,以躬身實踐作出了時代回應。林風眠與吳冠中就是其中代表,二人的藝術道路始于東方,融合西方,影響世界,創(chuàng)造了東西方文明互鑒在美術領域的代表性成就,也成為海派文化精神的真正體現(xiàn)。
1月27日至5月5日,由上海市文化和旅游局指導,中華藝術宮(上海美術館)聯(lián)手清華大學藝術博物館、上海中國畫院、上海市美協(xié)共同主辦的“中國式風景——林風眠吳冠中藝術大展”在中華藝術宮(上海美術館)展出,展覽匯聚林風眠與吳冠中的200件(組)代表作,這些作品集聚京、滬、粵、浙各大藝術機構的林風眠、吳冠中珍貴藏品,以全新學術脈絡深度梳理兩位藝術大師的探索、成就與影響,并呈現(xiàn)林風眠、吳冠中對時代之問的“回答”——融通中西古今的創(chuàng)新精神,用藝術探索開創(chuàng)的“中國式風景”。
林風眠的藝術生涯可以說是20世紀中國藝術發(fā)展的縮影。作為最早一批留學法國的中國藝術家之一,出生于1900年的林風眠,既深耕于中國畫筆墨的傳統(tǒng),亦在赴歐學習中吸收到印象派、野獸派、立體主義等西畫流派的養(yǎng)分。觀其作品,無論是仕女,或是高挑的花瓶、透光的窗景,都透露出歐洲繪畫的影響;然凝視其畫面,又叫人聯(lián)想到中國繪畫中的古典仕女,仿佛敦煌壁畫中的飛天,甚至有來自唐宋瓷器的靈感,這是林風眠內心對傳統(tǒng)根基的堅守,恰如其曾說過的“我是中國人,有中國的底子、血統(tǒng),自然喜歡表達自己的東西”?!拔页錾趶V東梅江邊上的一個山村里,當我六歲開始學畫后,就有熱烈的愿望,想將我看到的,感受到的東西表達出來。后來在歐洲留學的年代里,在四處奔波的戰(zhàn)亂中,仍不時回憶起家鄉(xiāng)片片的浮云、清清的小溪、遠遠的松林和屋傍的翠竹。我感到萬物在生長,在顫動。當然,我一生所追求的不單單是童年的夢想,不單單是青年時代理想的實現(xiàn)。記得很久以前,傅雷先生說我對藝術的追求有如當年我祖父雕刻石頭的精神?,F(xiàn)在,我已活到我祖父的年歲了,雖不敢說是像他一樣的勤勞,但也從未無故放下畫筆。經(jīng)過豐富的人生經(jīng)歷后,希望能以我的真誠,用我的畫筆,永遠描寫出我的感受?!绷诛L眠在自述中說。
如果說20世紀上半葉水墨畫的現(xiàn)代化進程是畫家們救亡圖存、振興民族文化的理想,諸多的水墨畫改造方案也無一敢對傳統(tǒng)中國畫筆墨觀離經(jīng)叛道,它們都是在傳統(tǒng)筆墨系統(tǒng)框架之內的局部改良。林風眠試圖將西方現(xiàn)代藝術切入中國繪畫,以尋找一種嶄新的繪畫語言。他抽去中國畫賴以生存的筆墨骨線,著重事物神韻、詩意的表達。林風眠的畫重視陽光、色彩、線條、結構、節(jié)奏,同時淡化傳統(tǒng)筆墨程式,并開啟諸如形式、材料等方面的關注,這些特點都在他的弟子中得到更多的體現(xiàn),其中,吳冠中的中國畫是多用筆墨去表現(xiàn)的。吳冠中以油畫民族化、中國畫現(xiàn)代化探索,走出一條既有西畫抽象構成,又有東方意境的詩意化的道路,以少有的點、線、面構成幾何塊面的抽象,揮毫潑墨出具有寫意感的中國畫世界,在林風眠眾弟子作品中,有更多的筆墨回味和韻致,以及與傳統(tǒng)中國畫更接近的風貌。吳冠中曾這樣評價他的老師:“無論從東方向西方看,從西方向東方看,都可看到屹立的林風眠。”他也曾這樣解釋自己的作品與中國文化的關系:“將作品比之風箏,風箏必須能離地升空,但風箏不能斷線?!?
與林風眠一樣,深埋吳冠中心底的始終是東方情結。留法期間,他認識到:“藝術的學習不在歐洲,不在巴黎,不在大師們的畫室;在祖國,在故鄉(xiāng),在家園,在自己的心底。”回到故土的吳冠中始終在思考、探索油畫民族化。他嘗試在油畫中融入中國意境和民族審美。20世紀50至70年代,吳冠中創(chuàng)作了大量以農村生活為題材的油畫,《瓜藤》《碩果》《庭院小景》《濱海城市》等融入清新時代之風的新油畫作品,為成熟期創(chuàng)作的到來打下了良好基礎。在油畫民族化和水墨畫現(xiàn)代化的探索中,吳冠中對于色彩、構圖、意境、東西方繪畫材料進行的深入研究顯示了他對東西方藝術所采取的理性態(tài)度和深刻反省。在“左沖右突”“東尋西找”中,吳冠中形成了畫風多變但主線貫通、具有中國氣質的油畫和具有現(xiàn)代意味的水墨畫。
展覽中,林風眠展區(qū)展出了其最為人熟知與喜愛的仕女代表作《捧白蓮紅衣仕女》《青桃盤仕女》,具有辨識度的蘆塘鶩鳥類作品《鶩群》《蘆葦孤雁》,絢爛濃郁的秋林風景如《溪流》《秋》;以及在新中國成立后創(chuàng)作的《軋鋼》《農婦》等主旋律作品,這是他在上海以勞動者為寫照的現(xiàn)實主義創(chuàng)作成果。吳冠中展區(qū)囊括其各個時期的代表作,包括他早期留法歸國時的作品以及積極探索油畫民族化道路中所創(chuàng)作的多幅作品,和成熟時期具有現(xiàn)代精神的一系列巨作,包括其繪畫生涯中關鍵性突破之作《長城》、代表他在藝術實踐上重大突破的《情結》、具有鮮明個性的《獅子林》等。林風眠曾說:“你必須真心生活著,才能體驗今天中國幾萬萬人的生活,身上才有真正的‘人’味。首先立‘人’,徹底‘人’化了,作品才有真正的生命活力。”去過的地方,見過的人和物,經(jīng)過的事,都是林風眠的創(chuàng)作素材。林風眠反復畫的花,是少女,是一切美好事物的象征;他再三描繪的蘆蕩、湖濱、山林是對杭州、對家鄉(xiāng)的記憶;他的仕女總和鮮花同框,仕女是花,也是林風眠對母親、對理想化女性形象的深情致意。吳冠中亦以作品的感情作為衡量作品好壞的標準,強調不管用什么手段表現(xiàn),最終要看效果是否感動人。就這樣,林風眠和吳冠中為后來的中國繪畫開辟了“中國式風景”,并用“中國式風景”傳遞“中國式審美”,展現(xiàn)出中華民族的文化精神、文化胸懷和文化自信。
一個多世紀以來,林風眠、吳冠中,以及更多的追隨者們以開放的胸襟、嶄新的視角,在東西方藝術探索與對話中不斷推動著傳統(tǒng)文化的創(chuàng)造性轉化與創(chuàng)新性發(fā)展。他們的勇于創(chuàng)新、敢于探索、推倒陳腐的實踐,讓中國畫壇革新才有了朝氣蓬勃的繁花眾現(xiàn)。正如上海市文旅局黨組書記、局長方世忠所說,林風眠和吳冠中師生二人都曾先后留學法國,在學有所成后也都選擇回歸故土。面對如何處理西方和本土、傳承和創(chuàng)新、傳統(tǒng)和當代的關系這些難題,他們也前后相繼、不約而同地選擇立足中國傳統(tǒng)對接現(xiàn)代藝術,以東方氣韻、中國精神吸納融合西方藝術先進技法,推動實現(xiàn)了傳統(tǒng)國畫的現(xiàn)代化和西方油畫的中國化,開創(chuàng)了中國水墨藝術的新范式和世界油畫的新圖景,對新時代如何推動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創(chuàng)造性轉化、創(chuàng)新性發(fā)展,仍具有重要啟示價值和借鑒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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