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shí)間:2024/1/7 19:11:53 來源:中國文化報(bào)
2023年是鄭板橋先生誕辰330周年,揚(yáng)州博物館于近日舉辦鄭板橋書畫作品展及相關(guān)學(xué)術(shù)研討活動(dòng)。鄭板橋?yàn)槿苏媛?,詩畫?biāo)新立異,為官正直善良。徐悲鴻稱他是:“中國近三百年來最卓絕人物之一。其思想奇、文奇,書畫尤奇。觀其詩文書畫,不但想見高致,而其寓仁慈于奇妙,尤為古今天才之難得者?!痹跁嬎囆g(shù)史上,鄭板橋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鄭板橋是一位從貧苦家庭中走出來的杰出藝術(shù)家。其《劉柳村冊子》自述道:“板橋最窮最苦,貌又寢陋,故長不合于時(shí)?!倍簧l(fā)奮自雄,素有詩書畫三絕之譽(yù)。鄭板橋題蘭竹石圖曰:“凡吾畫蘭、畫竹、畫石,用以慰天下之勞人,非以供天下之安享人也?!编嵃鍢虻睦L畫題材很窄,在有限的題材中,通過詩文抒發(fā)了極其豐富的思想。他自述:“板橋作畫,家數(shù)小小,蘭、竹、石而已?!编嵃鍢蚴钱嬏m竹石的專家,在蘭竹石題材繪畫中,以詩文寄托了處世為人的真性情。
蘭花有幽香,翠竹虛心,未出土而先有節(jié)。頑石梗介,丑而多竅。看似板橋畫蘭竹石,其實(shí)都是寄寓君子,即畫家贊美君子的品格象征。
蘭花形象似蒜,又有雅蒜之稱。板橋詩曰:“屈宋文章草木高,千秋蘭譜壓風(fēng)騷。如何爛賤從人賣,十字街頭論擔(dān)挑?!鼻?、宋玉的文章贊美蘭花,蘭花是從山中來的幽香貞潔之花,是君子之花。板橋畫大幅蘭花中堂,題詩曰:“蘭花本是山中草,還向山中種此花。塵世紛紛植盆盎,不如留與伴煙霞?!碧m草來自山中,還當(dāng)回到山中,才能蓬勃的生長。鄭板橋畫巨幅蘭花,是山中的蘭草,一派生機(jī)勃勃。蘭有王者香,蘭花的幽香寓意著君子的品質(zhì)。板橋詩曰:“山中蘭草亂如蓬,葉暖花酣氣候濃。出谷送香非不遠(yuǎn),那能送到俗塵中。”
板橋畫蘭花,又喜歡在蘭花叢中認(rèn)真地畫上荊棘,寓意高潔的君子與小人。題詩曰:“不容荊棘不成蘭,外道天魔冷眼看?!睙o小人不成君子,正所謂麻生荊棘之中,不扶自直。
蘭花被移栽到盆中以后有憔悴之色,如同板橋來自民間,一旦離開了生長的土壤,則有思?xì)w之意。這是物的本性,也是人之初心?;氐酱笊街?,回到人民中間,蘭花才能夠茁壯成長。板橋畫《破盆蘭花》詩曰:“春雨春風(fēng)洗妙顏,一辭瓊島到人間。而今究竟無知己,打破烏盆更入山。”雍正三年板橋畫盆蘭送大中丞題詩曰:“宿草栽培數(shù)十年,根深葉老倍鮮妍。而今歸到山中去,滿眼名葩是后賢?!?
板橋畫竹,無所師承,多得于紙窗粉壁日光云影之中,取法于觀察自然,以竹影畫墨竹。文同畫竹,胸有成竹;板橋畫竹,胸?zé)o成竹。板橋畫竹師造化,其詩曰:“四十年來畫竹枝,日間揮灑夜間思,削盡冗繁留清瘦,畫到生時(shí)是熟時(shí)?!卑鍢虍嬛?,是借竹抒情,以竹言志。在濰縣衙署畫竹題詩曰:“衙齋臥聽蕭蕭竹,疑是民間疾苦聲。些小吾曹州縣吏,一枝一葉總關(guān)情。”畫竹,栽竹,賞竹,以畫竹寄寓自己對(duì)民間疾苦的關(guān)懷之情,不忘民間百姓,引發(fā)了世人的共鳴。
板橋去官告老還鄉(xiāng)時(shí),畫竹與濰縣紳士百姓辭行,題詩曰:“烏紗擲去不為官,囊橐蕭蕭兩袖寒。寫取一枝清瘦竹,秋風(fēng)江上作漁竿?!卑鍢蛴墒慷?,由宦而民,返揚(yáng)州畫第一幅竹題詩曰:“二十年前載酒瓶,春風(fēng)倚醉竹西亭。而今再種揚(yáng)州竹,依舊淮南一片青。”板橋一生畫竹,以此寄寓自己對(duì)生活的熱愛,極大地豐富了詠竹題材繪畫的思想性,受到人民大眾的普遍喜愛。
板橋畫蘭竹時(shí),往往襯以石,表現(xiàn)出蘭生山中,竹映石秀的景色。板橋畫頂天立地的柱石,通幅畫中別無它物,僅畫一石沖天,多以大斧劈寫出。板橋從來不畫瘦縐漏透的太湖石,不畫玲瓏剔透的巧石。板橋自稱其畫的是丑石,認(rèn)為石丑而雄,石丑而秀。鄭板橋畫石,其實(shí)是在畫人,其柱石圖詩曰:“一卷柱石欲擎天,體自尊崇勢自偏。卻似武鄉(xiāng)侯氣象,側(cè)身謹(jǐn)慎幾多年”。此題畫詩吟詠的是諸葛武侯氣象。又題畫石詩曰:“老骨蒼寒起厚坤,巍然直擬泰山尊。千秋縱有秦皇帝,不敢鞭他下海門?!贝耸煞Q為泰山石敢當(dāng)。
石應(yīng)有知,石最冥頑。人世之間,千秋萬代,無言之石見證了一切。板橋詩曰:“頑然一塊石,臥此苔階碧。雨露亦不知,霜雪亦不識(shí)。園林幾盛衰,花木幾更易。但問石先生,先生俱記得?!敝袊鴼v代有刻石成碑,銘記歷史的傳統(tǒng)。板橋在衙齋墻上,用余墨畫一臥石,表示板橋?yàn)楣?,訟簡刑輕,臥而理之的為官之道。
板橋先生借蘭竹石繪畫,抒發(fā)胸中之塊壘,關(guān)注民生之哀樂,蘭花之幽香,墨竹之挺拔,頑石之耿直,是板橋先生自己為人的生動(dòng)寫照。
(作者系東南大學(xué)藝術(shù)學(xué)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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