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24/1/5 21:11:04 來源:中國藝術報
九思 張維忠
舊雨江湖遠,棹影雜清歌。鉛山最初走進我的認知視野,還要歸因于研學時期在江西出版系統(tǒng)做特約編輯時??钡摹豆谏w里:江西鉛山費氏科第世家尋蹤》一書,關于明代費宏以及費氏精英,關于鵝湖書院,關于連四紙,還有關于2005年在南方度過的第一個冬天。而再次被鉛山“激活”,卻是18年后,即2023年初冬,與鉛山籍當代軍旅書法家張維忠一場“相見無雜言”式的書藝交談。張維忠的書法歷程,煥發(fā)的風華,含蘊的情懷,以及忘情書寫中所產(chǎn)生的生命代入感與浸沒感,逸出別樣的、回望式的詰問:浮生燕壘,胸中云夢,走過青春縱橫的歲月,亢龍可曾有悔?書法與張維忠,實為筆之所存與心之所托的關系,堪比游子與鄉(xiāng)愁,無物似情濃。
當代書壇,軍旅書法家群體的筆墨創(chuàng)作帶來獨特而韻味悠長的書寫景觀。為人低調(diào)、沉穩(wěn)、誠摯的張維忠作為翹楚之一,慨然選擇魏楷為大器利刃,“磨損胸中萬古刀”。書之五體,楷則謹嚴,歷來難工。而張維忠一度將魏楷喻為代表軍旅生涯中陽剛之美的“正步”,來詮釋自己的藝術人生抉擇:他將職業(yè)擔當帶來的生命沖動與追求藝術終極價值的形而上沖動合到了一處?!靶娜粲兴蛲?,何懼道阻且長?!睆埦S忠的魏楷之旅,可以從幼年時在父親指導下執(zhí)筆學書算起。而后,青春意氣支配下的板報實踐;北國軍營里臨池不輟,一任寒風吹度,筆尖、硯臺結(jié)滿冰碴兒。數(shù)十年來一以貫之,管他鬢底平添新霜。
張維忠從上世紀90年代以魏楷作品入選全國展覽,到2006年獲得第二屆中國書法蘭亭獎一等獎,再到成為全國、全軍書法展評委,他在魏楷書法創(chuàng)作中一直步穩(wěn)蹄疾,打造出一片廣闊深美的筆墨語言“濕地”,廣為世人所認可和追摹。他的魏楷,窮盡傳統(tǒng)楷書之筆墨來源,轉(zhuǎn)益多師,不主一家,屬于立體而多維的傳統(tǒng)營養(yǎng)組合,深具涵攝眾體的功力。舉凡《張猛龍碑》《龍門二十品》《楊大眼造像記》《李璧墓志》《崔敬邕墓志》等碑版、墓志皆有反復浸染,進而以典雅破秩序,又于秩序中求典雅。譬如,他精心提煉《張猛龍碑》結(jié)體之變化多端、神態(tài)之奇思妙想、氣勢之穩(wěn)健飄逸,吸收《李璧墓志》以方筆為主、方圓兼?zhèn)渲畱B(tài),章法茂密且疏密得當之姿。近年來,他重新對晉楷、魏楷、唐楷以及明清小楷等做了“考鏡源流,辨章學術”似的全面梳理。張維忠在脈傳碑學的拙樸昂揚、縱恣雄放之外,還對“二王”帖學及其余緒深染研習。他從“二王”行草、明清行草以及孫過庭、米芾的書法中一再汲取筆法與結(jié)字養(yǎng)分,反哺其楷書之根。就這樣,軍營生活與筆墨創(chuàng)作緊密咬合,他不斷組構(gòu)著自己的筆墨敘事,筆下膠著著時間、生命、思想等種種命題,實現(xiàn)了當代魏楷藝術發(fā)展的一種歷史性突破。
著名書法家李鐸先生曾稱贊,張維忠的書法從魏碑墓志入手,形成了空靈活潑、獨具面貌的魏楷書風。他兼修行草,得“二王”之神韻,作品清新雅致。任何藝術的涉渡與歷險,從來都在古今之間、在雅俗之間。張維忠以行入楷,堅定碑帖融合之路。這使得其魏楷創(chuàng)作呈現(xiàn)出可剛可柔、剛?cè)岵念佒担蔀橐环N集靈動、天趣、暢達于一身的創(chuàng)新型表達,軒軒有風神。
質(zhì)實而論,張維忠的魏楷創(chuàng)作,從黑白、方圓、大小、提按、動靜、枯濕、松緊等諸多矛盾維度著手實踐,久久為功。“其實這些矛盾是書法創(chuàng)作的有益素材,誰把它們整合得好、融合得好,那么他統(tǒng)籌融合成的作品就一定是豐富的、耐人尋味的。因此善書者應當具備善于制造矛盾同時又善于處理矛盾的能力。有人說藝術的最高境界是哲學的境界,我理解其核心即是統(tǒng)籌處理各種矛盾關系的學問?!薄柚鷱埦S忠的這一藝術哲學思想,再去觀照他的魏楷藝術,則宛然可見唐人翟楚賢《碧落賦》所繪景況:“爾其動也,風雨如晦,雷電共作。爾其靜也,體象皎鏡,是開碧落?!?
《易》曰:“君子以正位凝命?!比松患模掖胰魤m而已。秉性清正的張維忠,心怡閱讀王國維、顧隨、錢穆、魯迅等文史著作及曾國藩等人物傳記,以文養(yǎng)心,以藝明志,在有情天地找到了“正位凝命”的方式與意義。歲歲年年,他堅持參加文化下鄉(xiāng)、輔導慰問基層官兵等公益性活動。用他自己的話說,書法就是他為社會、為官兵服務的平臺和手段,任何時候、任何條件下,為軍民服務都是第一要務。
萬里關河,此心如水只東流。讀罷張維忠風華照人、涵養(yǎng)服人的魏楷書法,“篇終接混?!钡恼芩加腿欢?。生命終需留白,而書寫永無終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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