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23/11/13 21:30:42 來源:美術報
許江 谿山新旅圖·又見谿山 138×90cm 布面油畫 2023年
葵園如山
許江喜歡畫葵。他筆下的葵,不僅是植物,也是象征。
許江筆下的葵總是成片出現(xiàn)。即使是獨立的葵頭,也多以成組的形式展出。群葵簇擁,聚成排山倒海的氣勢。
富含象征意味的葵,特別適合做成觀念裝置,就像許江的《共生會否可能》。但這并沒有讓許江停止作畫,因為這件裝置中提出的問題,只有通過繪畫才能找到答案。
許江不停地畫葵。成群的葵頭組成的《葵園肖像》,讓我想起沃霍爾的《夢露肖像》。它們都是頭像,而且以重復的形式出現(xiàn)。
在人們看見消費景觀的地方,??驴匆娏硕U。沃霍爾的作品只有以成群的形式出現(xiàn)才是成立的,而且一定是越多越好。當完全一樣的作品不斷出現(xiàn)的時候,形象就會指向形象而非實在,從而架空了形象,走向了禪,走向了“空”。
許江的葵表達的既是“空”,更是“有”,是“真空妙有”。許江畫葵,表面相似,實質(zhì)不同。相似的是題材,不同的是形象;相似的是形象,不同的是筆法;相似的是筆法,不同的是情調(diào)……我們在許江的葵中沉思得越深,看見的相似與不同就越多。許江借助相似與不同的對比,突顯的是“有”的差異。
或許這就是許江為什么要不斷地畫葵。
許江的葵,以一系列的相似與不同,告訴我們共生會有可能。個人與集體的沖突,在觀念中無解,只能在現(xiàn)實中求解。許江用他的繪畫行動,用他日復一日的勞作,將我們從無解的觀念,拉回到有解的現(xiàn)實,小我還真有可能凝聚成大我。
許江的葵,是一代人的寫照。
所念皆山
中國人愛山。山水不僅是自然現(xiàn)象,也被賦予了人文內(nèi)涵。正因為如此,山水成了中國詩歌和繪畫的重要題材。
同樣的畫,在西方叫風景,在中國叫山水;同樣的題材,國畫叫山水,油畫叫風景。
風景是一個現(xiàn)代概念,在人離開土地之后才有風景,這種意義上的風景只是觀看的對象。山水不僅是觀看的對象,而且是生存的境遇,是生命的延申。因此,山水不僅宜看宜觀,更是可游可居。風景與山水,不僅是媒介和技法的區(qū)別,更是世界觀和生活方式的不同。
許江是一位油畫家,他沒有將自己的畫稱作風景,而是稱作山水。顯然,他看重的不再是油畫媒介和技巧,而是山水精神。對多數(shù)畫家來說,技巧十分重要,唯獨許江是個例外,技巧早已過關,他考慮的是如何挖掘存在的深度,一種既屬于自我也屬于世界的深度。
如果說葵是許江有意識選擇的題材,山水則是他命中注定的歸宿,是他的集體無意識的體現(xiàn)。許江是畫家,更是詩人,容易在經(jīng)典詩文中獲得共鳴,進而“思接千載”,“視通萬里”。這種詩意盎然的文化世界,構(gòu)成許江生存世界的底層。
具有堅強自我的許江,在山水中找到了他的精神歸宿。他的畫幅變小了,畫面變成了自我與本我的對話。自我逐漸消融、升華,與山水打成一片。他不再挑剔題材,而是隨物賦形,從與物相刃相靡轉(zhuǎn)向相安相忘。許江的山水開啟了一個新的境界,物我兩忘,無所不適,“若久客還家而不能以遽出也”(王履語)。
性本莽山
許江畫葵如畫山。即使是早期以城市為題材的作品,也體現(xiàn)了山的意志。
從山的角度來看葵,看城市,看廢墟,別有一番韻味。
山是許江的無意識,既是個人無意識,也是集體無意識,文化無意識。在藝術中,無意識總會繞過意識的管制,在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來。在許江的畫中看出山的感覺,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當然,這不是說一定得從許江的畫中看出山的形狀。就像衛(wèi)夫人講書法,“橫”如千里陣云,不能將“橫”真的寫成一片云彩;“點”如高峰墜石,不能將“點”真的寫成一塊頑石。這里的“如”不是形狀相似,而是感覺相似。如果是形狀相似,無意識就不能通過意識的管制。無意識之所以能繞過意識的管制,正因為形狀不似;我們能看出它是無意識,因為還保留了感覺相似。許江的畫的可貴之處,就在于它的天性自張,在于它的本色和當行。我們欣賞許江的畫,是因為其中的本色和當行還能引起我們的共鳴。
回到真我與真物,如同絕對命令,但不是所有的真我與真物都具有同樣的價值。我們得承認,盡管人盡其才,物盡其用,就都能獲得成就感;但才用有大小,成就有高低。許江本性如山,注定要有山的擔當。他的作品中的強力意志、悲劇意識和浪漫情懷,奏響了中國當代藝術的最強音。
(本文標題為編者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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