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23/10/30 19:47:37 來源:中國文化報 吳佳鈺
蔡襄《持書帖》
趙孟頫行書《洛神賦》卷 局部
中國書法歷來以“意”作為評書的美學標準,要求書法創(chuàng)作要有“真意”,表現(xiàn)書家的情感意趣。
“尚意”是宋代書法的思想特征。以蘇軾、黃庭堅、米芾、蔡襄“宋四家”為代表,宋代書法呈現(xiàn)崇尚新意、凸顯個性的時代風格,以深厚的文化修養(yǎng)滋蘊高度自我表現(xiàn)意識的書風,為后世提供了“學古不泥古、破法不悖法”的實踐范本,成為中國書法審美風向標?!八嗡募摇倍寂c杭州有淵源關(guān)系,他們的書法活動與杭州都有歷史文化的因緣。南宋定都杭州,文化承繼北宋,崇尚“文物之治”,從帝王到文士,保持對書法的極高熱情,涌現(xiàn)張即之、陸游、吳琚等名家,成為勾連“尚意”書風發(fā)展歷史的重要一環(huán)。
宋人“尚意”書風的美學思想對后世影響很大,自宋以來,書法都在一定程度上受惠“尚意”美學的遺產(chǎn),既尊重傳統(tǒng)規(guī)律,又追求個性和創(chuàng)新成為中國書法的審美精神。特別是明代中晚期,書法創(chuàng)作普遍注重表現(xiàn)力的個性發(fā)揮,筆法豐富多變,加上受“陽明心學”的啟發(fā),書法進一步得以開拓創(chuàng)新,大大豐富了藝術(shù)表現(xiàn)力,涌現(xiàn)了一大批極具浪漫主義的書法藝術(shù)大家,至今影響著中國書法的創(chuàng)新與發(fā)展。
近日在浙江美術(shù)館舉辦的“意造大觀——宋代書法及影響特展”是杭州歷史上首次對自宋代至清代書法史整體梳理和公開展示。宋書四家線下“同框”,以及受宋代書法美學思潮影響的一批元明清名家精品集體亮相,堪稱書法經(jīng)典一次絕無僅有的線下相聚。
南宋愛國詩人陸游存世代表作《自書詩卷》是本次展覽的一大亮點。這件書法書體不計工拙,章法不拘成法,時沉重,時輕松,字時大時小,放松隨意,趣味生動,瀟灑遒勁,大氣磅礴。作品的卷末交代,此卷是陸游80歲回到紹興故里與村中父老交往時所寫,共有8首詩,都是寫他鄉(xiāng)村生活的題材,十分親切可愛。如其中的一首《美睡》,寫的是陸游睡了很好的一覺之后的心情體現(xiàn)。陸游在晚年寫了很多描繪自己睡眠的詩,是一個很喜歡睡覺、喜歡享受生活的人,從這首詩中就看到陸游平常、溫和的心態(tài),他把生活中的每一件點滴的事情都寫成了詩,再用書法把詩寫出來,一個很親切和藹的老頭形象立刻出現(xiàn)在了我們眼前。
陸游不以書法名世,書名為詩詞所掩蓋。作為南宋書法四家之一,他的書法成就是很高的。他草書學唐代張旭,行書學五代楊凝式,書跡飄逸風流。從這件晚年代表作來看,他將“胸中磊落藏五岳”的思想境界運用于草書之中,正契合北宋蘇軾所提倡的“我書意造”的精神境界?! ?/p>
蔡襄,“宋四家”之一,書法存世少見。此次展出的這件藏于故宮博物院的蔡襄《持書帖》,是他在杭州任知州時寫給葛宮(蔡襄夫人的堂兄)的一通信。信的第一行中有“持書”兩個字,所以取了做信札的名稱。信中說,杭州的夏天非常熱,蔡襄身體欠佳,在鳳凰山下修建了一所居家用的房子,蔡襄邀請了葛宮來杭州游玩,葛宮卻未能赴約,派人送來了海鮮和書信,蔡襄便立即回了一封信,就是這件《持書帖》。
蔡襄年長蘇軾25歲,是蘇軾、黃庭堅、米芾的前輩。蘇軾對他的書法十分推崇,推為“本朝第一”。其楷書上承顏真卿,端莊謹嚴,體格恢宏,點畫無絲毫茍且;行書瀟灑簡逸,信手拈來,觸處成妙,大得晉人韻致。他力去時俗流弊,另辟蹊徑,下開蘇軾、黃庭堅、米芾等新風,連接唐、宋兩朝書風嬗遞,身兼尚法和尚意兩種藝術(shù)追求,在中國書法史上起到了承前啟后的作用。蔡襄的書法理論重神、氣、韻,尚古法而不炫奇斗巧,對宋代書壇的志趣有一定的影響。
遼寧省博物館所藏蘇軾《豐樂亭記》,原為羅振玉舊藏。原石早已失佚,現(xiàn)石為明代重刻。而此次展出的這件卻是宋代拓本,十分珍貴,是蘇軾為其老師歐陽修的文章《豐樂亭記》所書刻碑,因此書寫嚴謹,情感飽滿。字大見方,楷中稍帶行書意,氣象雍容大度,是蘇軾楷書代表作之一。
歐陽修的《豐樂亭記》與他的另一名篇《醉翁亭記》可謂是姐妹篇,都是他在被貶滁州時所作。其背景是,宋仁宗“慶歷新政”失敗后,歐陽修被貶任滁州。這是他第三次遭貶,使他對當時冷酷的社會現(xiàn)實有了比較清醒的認識,他希圖擺脫世俗紛擾,向往恬靜的歸隱生活。文章表達了作者曠達的人生觀,正與蘇東坡的樂觀天性相契合,因而通篇書寫給人一種從容達觀的氣象?! ?/p>
趙孟頫,是身跨南宋與元的人物。他是南宋皇族子弟,一代藝術(shù)宗師,當時的書壇領(lǐng)袖。“尚意”書風到了南宋末年,人們對法度的輕視導致南宋后期的書法走向頹廢邊緣,基本沒有出現(xiàn)有作為的書法家。物極必反,這時候,趙孟頫振臂一呼,興舉“復古”旗幟,主張宗法“二王”,回到書法“正脈”,扼制了中國書法走向頹敗沒落的邊緣,意義非凡。
趙孟頫強調(diào)宗法“二王”,行楷《洛神賦》卷現(xiàn)藏于天津博物館,是其代表作品之一。《洛神賦》行中帶楷,深得“二王”筆意,尤其得王獻之《洛神賦》(又名《玉版十三行》)神韻,結(jié)構(gòu)端正勻稱,姿勢優(yōu)美瀟灑,運筆靈秀飄逸,布局疏密有致。飄逸中見內(nèi)斂,端正中又有起伏,后人評價說“真如游龍入云端”。
趙孟頫經(jīng)過了宋朝到元朝,比較主張變革。而他的創(chuàng)新跟宋人的創(chuàng)新又不一樣,他的創(chuàng)新是追尋復古,追尋“二王”,追尋晉人的風度,晉人是尚韻,所以他也是尚韻,他的書法寫得典雅率意。他的楷書,尤其是小楷寫得非常好,繼承了王羲之、黃庭堅、王獻之《洛神賦》的神韻,其行書也寫得很瀟灑。他的書法就好像音樂一樣,有時低沉,有時高昂,有時靜,有時動,動靜結(jié)合。
“意造大觀”特展以尚意書風為起點,展示宋人的書法風采及宋代文化延續(xù)發(fā)展的輝煌成就,點點星辰的個人成就構(gòu)成了“意造”精神引領(lǐng)的浪漫主義創(chuàng)新之路,一直影響至今,造就了書法藝術(shù)乃至整個中國傳統(tǒng)藝術(shù)創(chuàng)作的至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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