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23/6/27 22:20:43 來源:中國藝術報
騎樓,是嶺南文化的代名詞,也是“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的精神家園。美學家朱光潛曾概括藝術作品意象的創(chuàng)作范式為:“超以象外,得其環(huán)中”。大型現(xiàn)代粵劇《風雨騎樓》立足仰視的角度,將戰(zhàn)亂年代人民大眾的家國情懷濃墨重彩地呈現(xiàn)于大眾面前,通過特定空間中獨具匠心的藝術符號引起觀者的高度共鳴,成為“博物館式”文化溯源模式探索的力作。
集體記憶中的城市歷史溯源
梧州,位于廣東、廣西交界處,是古代“海陸絲路”的交匯點,也是20世紀嶺南地區(qū)的經(jīng)濟中心?!讹L雨騎樓》擇取辛亥革命到北伐戰(zhàn)爭十年間水上商埠——梧州的對外貿易史為敘事背景,以人文精神的傳承作“線”、永興商行的興衰為“珠”,深刻反映了昔日嶺南物質多元化和對外航運格局大調整的歷程,具象式地勾勒了一幅20世紀初中國社會大變革的宏偉畫卷。
其中,小貨郎王德昌對事業(yè)敢為天下先的經(jīng)歷是作品的核心題材。烈女子蓮嫂對亡夫忠貞不渝、富家女梁盈盈對家國情懷至深、大商人梁又庭對女兒傾囊相助等三條鮮活線索相互交織、此起彼伏,窺斑見豹式地折射出歷史轉折期城市發(fā)展的不平衡,取得獨特的戲劇效果。
民俗,是見證時代巨變的“活化石”。冰泉豆?jié){、六堡茶、龜苓膏等具有鮮明標識性的文化符號貫穿于整部戲劇,意在打破時空阻隔,將觀眾從一百年前的嶺南大地帶回當下,使古與今、家與國、人與物實現(xiàn)高度融合。最具哲學意義的是,作品尾聲的現(xiàn)代都市生活題材在穿越時空中將全劇推向高潮,為劇中弱肉強食的商業(yè)競爭主題增添了幾分溫馨,也凸顯了作品獨特的藝術構思和強烈的當代追求。
集體記憶中的人文精神溯源
人文精神是一部戲劇的靈魂,往往通過某種外在的標志表達出來。劇中勾勒了一幅動蕩之世各階層人物的精神圖譜,既塑造了貨郎王德昌、年輕挑夫等亂世平民堅持誠實守信、不懈追求的情愫,也刻畫了閨秀梁盈盈、遺孀蓮嫂等時代女性敢于打破舊制度束縛、謀求個人幸福的氣概。從彰顯人文精神的角度而言,多元身份和性格的角色互襯是推動人物思想演進的重要方式,也是映射民眾思想覺醒的藝術手段。隨著“咔嚓一聲變了‘革命頭’”,桐油三、六堡六等老百姓終于一并剪掉了頭上象征著封建制度的長辮子。作為新文化運動的開始,此舉預示著世紀之交社會形態(tài)的更迭和人類文明的躍進。
磨難,可令世人逆境崛起。在眾多角色中,王德昌既是劇中的主角,也是踔厲奮發(fā)的中華精神化身。從窮人家變身小老板的過程里,立志篳路藍縷的年輕人面對強權勢力的脅迫,一度感觸“水中撈月夢難求”,并曾動搖當年立下的鴻鵠之志?!靶∝浝呻y道當不上大老板? ”經(jīng)過幾番激烈的思想斗爭之后,王德昌等一批有志之士最終選擇了不甘心向命運低頭,憑借真本事闖出了一條進步之路,著實令人振奮、予人鼓舞。
通過融入舞蹈動作、話劇對白、舞臺燈光等多種現(xiàn)代性元素,作品細致入微地刻畫人物內心世界的沖突,有力地推動了粵劇的大眾化、現(xiàn)代化、地方化。在被他人栽贓六堡茶夾帶鴉片事件中敢于擔當,是蘊藏于以王德昌為代表的實干家身上的寶貴品質,也是實現(xiàn)中國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的思想基石。進而,劇末商行老板王德昌重獲新生,成為了國民拼搏精神亙古不廢的主題升華。
集體記憶中的聲音藝術溯源
音樂,在粵劇中具有烘托氣氛的關鍵功能。作品保留了粵劇特有的音樂風格,抑揚頓挫,細膩圓潤。劇中運用[長句二流][小潮調][秋江別中板]等常見的粵劇曲牌,既拉近了戲劇和觀眾的審美距離,也大力弘揚了嶺南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曲牌運用緊扣劇情需要和角色個性,時而高亢激昂,時而柔和抒情。 “今日夢圓,心歡暢。小貨郎今變老板引福歸堂”中運用了粵劇傳統(tǒng)曲牌[長句二流],淋漓盡致地表現(xiàn)了人們重建幸福家園的美好愿望。“餃子放進茶壺煮,心里有話說不出”等多處唱詞注重上、下句押韻,修辭手法傳神貼切,是粵劇的重要文學特征,蘊含著嶺南人民獨特的美學取向和精神品格。
劇中的水上民歌在每場更替之間穿插演唱,旨在引導觀眾從聲音上感受嶺南古城獨具韻味的“水”文化?!奥浯笥?,水浸街,阿歌擔柴上街賣,阿嫂出街著花鞋……”吟唱時,歌者一詠三嘆,婉轉動聽,透露出作品“寓教于樂”的東方戲劇美學特征,成為嶺南先民身處逆境卻保持樂觀心態(tài)的綿延賡續(xù)。
集體記憶中的建筑文化溯源
南朝文藝理論家劉勰指出:“情以物興,故義必明雅”。作為“物”的敘事空間是作品主題的延伸,也是本劇的創(chuàng)作亮點。劇中通過“疊景層見”式地理空間的重構,搭建了一個別出心裁的“美學舞臺”,營造了一道道承載時代回憶的城市“風景線”。與劇中的事件發(fā)生地——梧州相對應,戲劇精心設計了騎樓、粵東會館、河口渡口、眾船灣、牛屎碼頭等多種舞臺造型,前后互文,左右輝映。它們既是觀眾所熟知的嶺南文化基因,也是國人身份認同和情感增進的有形載體。
作品注重以“變”求“活” ,充分體現(xiàn)了戲劇構成要素的豐富多彩。細言之,劇中的舞臺設計注重在虛實之間應景而變,在人事之間應情而變,在古今之間應勢而變,促使文化溯源的中心主題頗顯深沉且極具藝術張力。在多“變”的建筑造型群中,作品努力尋求符合現(xiàn)代視覺審美標準的具象形式,鑄造了鮮明的時代感和深遠的思想性。以商埠發(fā)展的百年風雨征程為創(chuàng)作背景,舞臺構思之“變”處處意味雋永,或昭示著“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钡臅邕_豪邁,或傳遞出“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的開拓奮進。
由上觀之,依托以騎樓群為中心的典型人文意象,作品構建了一個充滿意味的宏大敘事載體,演繹了嶺南地區(qū)“帆檣林立人如蟻”的時代繁華印記,也表達了當代中國汲取前進力量揚帆起航再出發(fā)的奮發(fā)姿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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