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23/6/18 21:14:13 來源:中國文化報
流動的宇宙(綜合藝術) 2023年 郅敏
郅敏是近年來十分活躍的藝術家,創(chuàng)作了很多作品,也獲得了許多獎項。以他近期獲得的兩個重要獎項為例,2019年,他的《鴻蒙》獲得“明天雕塑獎”年度大獎。2022年,他的《二十四節(jié)氣——立秋》獲得第39屆佛羅倫薩文學與藝術獎雕塑類金獎,這是有該獎項以來,第一個華人藝術家獲此殊榮。
郅敏的創(chuàng)作為什么能取得好成績呢?其中最獨到、最值得注意的,就是他“把時間作為方法”,這是郅敏創(chuàng)作方法論最突出的特點。這意味著他在創(chuàng)作中始終站在時間的角度來思考問題,把時間看做切入個人創(chuàng)作的路徑。這體現(xiàn)了他的敏感。在當代藝術的創(chuàng)作中,大家一直比較多地將關注重點放在空間上,而對時間,這一觀察當代藝術的重要維度卻常常被忽略了。郅敏把時間作為方法的獨特之處在于,他從時間的角度來把握藝術的當代性,從時間出發(fā),去建構自己的藝術系統(tǒng),探尋時間背后所蘊含的傳統(tǒng)、歷史和文化意義。正如羅莎琳·克勞斯所說的那樣:“任何空間組織中都隱含著時間經驗的本質”。而這種時間經驗正好是郅敏所想要的東西。
郅敏的“河圖洛書”系列、“天象四神”系列、“二十四節(jié)氣”系列就是他時間方法論的代表作品。在這些作品中,他明確呈現(xiàn)出了與時間相關的問題,它們是文化根源的問題、文化傳承問題、文化身份的問題等等。他通過對歷史的回溯和挖掘,讓過去的歷史和今天的現(xiàn)實建立起時間上的聯(lián)系。郅敏作品的時間,都是建立在傳統(tǒng)時間基礎上的,是從華夏大地的農時、土壤、氣候、條件中生發(fā)出來的時間。
通過對傳統(tǒng)時間的回溯,以當代人的思路和想象,對傳統(tǒng)進行當代轉化,讓遙遠的歷史變得有溫度,變得可感、可觸,是郅敏創(chuàng)作方法論的另一個突出之處。
在郅敏的作品中,時間的影子無處不在:《立表測影》,以古老的計時方法,解釋了歷史和時間之間的關聯(lián);《觀象授時》從古人對四時天象的觀察中,把握時間變化和大自然的聯(lián)系;《二十四節(jié)氣》是古代中國的農耕寶典;《巖石循環(huán)》是時間的過程;《溫度》是時間的變化;最能體現(xiàn)郅敏的野心和氣魄的還是《鴻蒙》。鴻蒙是天地之前,時間之前,自然之前,也是歷史之前,這是對開端的追溯。因為這件作品,郅敏獲得了2019年“明天雕塑獎”的大獎。
如果說郅敏在北京舉辦的“點——郅敏作品展”是他對時間的一次盡情演繹。那么此次郅敏在湖北美術館推出的“時間的溫度”更是將時間的方法推向了高潮。展覽分為4個部分:“自然的能量”將具有不同溫度值的事物,遠至冥王星、月球,近至人體等各種形形色色事物的溫度呈現(xiàn)出來;“人文的火焰”從陶瓷的燒制入手,讓燃燒的行為和自然泥土、各種自然物和人造物發(fā)生關系,讓它產生無盡的變化;“歷史的顏色”是大塊面地用陶瓷的色塊,來描述從商代到清代的陶瓷演進,讓陶瓷的歷史變得五彩繽紛;“未來的光芒”則是立足今天對未來的展望。在這里,時間和色彩、溫度一起,完成了一個完整的關于過去、現(xiàn)在、未來的敘事。
顯然,從時間出發(fā)選擇媒材是郅敏藝術創(chuàng)作中實現(xiàn)從傳統(tǒng)到當代的轉化,讓手藝與科技高度結合的重要方式。
郅敏的創(chuàng)作歷程正好應了“四十不惑”的說法,他在進入40歲的時候,用《跳崖》一文表達了內心的轉變,在這個時候,他真正確立了以母體文化作為切入口,重返傳統(tǒng)時間,回溯文明歷史,在過去和當下的對話中,生成自己的藝術語言的工作目標。
郅敏本科學陶藝,研究生期間也在材料工作室,他個人的文化選擇和他所擅長的陶瓷材料和技藝正好獲得了一致。應該說,郅敏較好地解決了傳統(tǒng)材料和當代表達之間的矛盾,他用陶瓷作為主要材料的一系列的作品,在骨子里是民族的、傳統(tǒng)的,在形態(tài)上和呈現(xiàn)方式上,又是新穎的、當代的。他較好地克服了過去陶藝在創(chuàng)作大體量作品時所遇到的障礙,創(chuàng)造性地將陶瓷片段化、零散化,并用裝配的方式將其連綴起來,在這個意義上,他的作品又可以看作是運用了陶瓷材料的裝置作品。《鴻蒙》即是運用了聲、光、電等多種手段,營造了一個宏大的、激動人心的現(xiàn)場,在這個意義上,他的這件作品也可以看作是運用了陶瓷材料的新媒體藝術作品。
讓時間貼近個人,不斷從個人成長過程中進行總結,獲得經驗,得到提升;讓宏大的創(chuàng)作意愿貼近個人的目標,讓歷史的浩瀚無際與個人的細微感受得到有效對接,這也是郅敏創(chuàng)作方法的重要一環(huán)。
郅敏對時間切身的體驗,不光體現(xiàn)在他的作品中,也體現(xiàn)在他的個人生活和藝術修養(yǎng)上。對郅敏而言,他時間方法論的形成經歷了一個比較長時期的探索和思考的過程。2006年至2007年,郅敏在中央美院讀研究生期間,曾赴美國羅德島設計學院(RISD)學習;2011年至2012年,郅敏又入選中國美術家協(xié)會舉辦的“中國中青年美術家海外研修工程”,得到了前往法國研究雕塑藝術的機會。可能正是這種海外學習的經歷,這種時空的距離,更讓他深切體會到了個人文化身份的問題,體會到無論是傳統(tǒng)還是當代,無論是具象還抽象,最重要的是認識自己,認識自己腳下的土地,認識自己的母體文化。
郅敏雖然以從事藝術實踐為主,但他非常注重理論的學習和表達。郅敏的文字非常生動,他的自述文章《下不了的山》《跳崖》文采飛揚、誠摯感人,通過這些文字可以拼接出一個一心上進、追求光榮的青年藝術家的內心圖像。他在學習、探索的過程中,不斷審視自己,鞭策自己,不斷產生光陰易逝的浩嘆,轉而更努力地追求心中的理想和目標。
郅敏在創(chuàng)作之余,理論成果也很豐碩,他出版了多部專著,還主持了多個核心期刊的學術專欄,發(fā)表了大量的藝術理論、評論和創(chuàng)作體會的文章。這些恰好為他為什么會有明確、自覺的創(chuàng)作方法論做了很好的備注。
把時間作為方法,構成了郅敏藝術和人生的基本底色。隨著創(chuàng)作的深入,郅敏未來將會在和時間的進一步互動中,為他的作品和人生注入更加豐富的內容。
(作者系中國雕塑學會副會長,文章有刪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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