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23/6/11 20:43:13 來源:藝術(shù)中國
展覽現(xiàn)場
2023年5月24日,由北京畫院主辦,齊白石藝術(shù)國際研究中心、北京畫院美術(shù)館承辦的“借山吟——齊白石的畫意詩心”展在北京畫院美術(shù)館三、四層展廳面向公眾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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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所周知,齊白石以書畫藝術(shù)而聞名于世。但他卻始終強調(diào)其詩人身份,并自稱:“我的詩第一,印第二,字第三,畫第四?!北本┊嬙翰佚R白石手稿中,以詩的數(shù)量最多,皆與其書畫實踐互為助益。自2005年建館、“齊白石藝術(shù)研究中心”成立以來,北京畫院便長期致力于齊白石二千余件院藏作品、文獻的研究工作。我們通過“一葉知秋”的工作方法,拓展到與全國乃至全球機構(gòu)合作,如今延伸到詩歌、文學、哲學、戲曲、建筑等領(lǐng)域,力圖以跨學科的方式,豐富齊白石藝術(shù)研究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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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畫院推出了齊白石的手札展,基于對同一主題的持續(xù)性挖掘,此次展覽聚焦于齊白石詩文藝術(shù)研究,追溯其學詩歷程和創(chuàng)作背景,探索其詩畫創(chuàng)作的互動關(guān)系,揭示齊白石獨特的生命體驗與情感心緒。展覽精選了齊白石、王闿運、陳師曾、樊增祥、老舍等近十位名家學者100余件作品,涵蓋書畫、印章、詩詞手稿、信札文獻等,全面立體地呈現(xiàn)齊白石的畫意詩心。該展入選文化和旅游部“2022年全國美術(shù)館青年策展人扶持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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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詩之路:自燒松火讀唐詩
齊白石幼年家貧,八歲始隨外祖父在蒙館讀了半余年的私塾。二十七歲時,師從胡沁園學習工筆花鳥畫,在其引薦下隨陳少蕃讀書學詩。為了貼補家用,他白天做木工,到夜晚才能讀書,且有詩《往事示兒輩》:“燈盞無油何害事,自燒松火讀唐詩”記載了自己早年勤學苦讀的經(jīng)歷。同年,在沁園師舉辦的雅集詩會上,以一首七絕贏得眾人的稱贊。其間加入王仲言等發(fā)起的“龍山詩社”,被推舉為社長,又加入黎松安組織的“羅山詩社”。齊白石與詩友擘箋唱和,并為他們繪制詩箋,掌握了押韻、對仗、用典的格律詩法。1900年,他典租蓮花砦下的梅公祠,添蓋了一間書室,取名為借山吟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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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出五歸”遠游歸來后,齊白石潛心古文詩詞,常與友人聯(lián)吟對句,再三斟酌。他在飽覽山川風物和自然之美后,將遠游途中的畫稿重新整理,創(chuàng)作出充滿詩意的山水詩歌—《借山圖卷》。及至三十七歲,齊白石拜著名經(jīng)學家、湖湘詩派代表王湘綺為師。湘綺師詩從魏晉,以精工見長,稱齊白石的詩似“薛蟠體”。雖然與老師創(chuàng)作觀念不同,但齊白石也意識到學詩并不簡單,需由五言律詩入手,上追古意,熟讀唐宋詩畫,以便為詩文創(chuàng)作打好根基。齊白石的習詩初衷不為科考官爵,其詩歌創(chuàng)作多為陶詠性情、不為附庸風雅的制式所束,以“不求藻飾、自主性靈”的主張,形成了獨具特色的詩風。
南昌館七夕連句 王闿運 28.8×32.5cm 紙本墨筆 北京畫院藏
詩文交游:詩料盈眸客不貧
詩歌創(chuàng)作是抒懷寄情、言志喻理的方式,也承載著文人的社交功能。詩文相酬興于漢魏,盛于唐宋,不僅拓展了文人構(gòu)建關(guān)系的渠道,在詩歌發(fā)展歷程中具有重要的學術(shù)價值。齊白石說:“我的詩既是抒情,也是紀事”。他在求藝、交游生活中與友人詩文酬和、贈答不計其數(shù),由此留下了許多或跌宕起伏或妙趣橫生的軼事掌故。齊白石常隨王湘綺老師參加詩會雅集活動,進入由王門關(guān)系鉤織的湖湘文化精英圈,得以結(jié)識社會名流文士。1904年,應王湘綺之約游歷江西南昌。正值七夕良辰,老師招飲同門,首以“地靈勝江匯,星聚及秋期”起唱,然而齊白石和同門都未聯(lián)上。為此,齊白石深感羞愧,回家便把書房“借山吟館”的“吟”字刪掉了。
命題求畫信函 老舍 26×35cm 紙本 北京畫院藏
在本次展覽中,北京畫院藏《南昌館七夕連句》小楷,上書有齊白石所作南昌聯(lián)句“久坐生微涼,竹簟清露滋”,應該是王湘綺事后所謄寫,印證了師徒之間這件耐人尋味的趣事。齊白石經(jīng)營詩學可謂是不遺余力,不僅向老師等求學詩法、與朋友切磋詩藝,還請晚清詩人樊增祥為其詩稿潤色,積極策劃出版詩集。1917年,樊樊山為齊白石《借山吟館詩草》作序:“凡此等詩,看似尋常,皆從劌心鉥肝而出,意中有意,味外有味”,言語間皆是贊美之詞。而展覽中的《謝齊山人贈鵝茸被歌》,亦為兩人二人感情深厚的見證。此外,展覽呈現(xiàn)了齊白石與陳師曾、陳半丁、于右任、羅惇曧等20世紀中國文壇藝界名家藝事交流、往還贈賦的書畫文獻,講述了齊白石與師友之間的濃濃情誼。觀者亦可透過多元視角,在篇篇詩文構(gòu)筑的群像中還原更為立體的齊白石。
青燈(《花卉冊頁》八開之三)齊白石 30×25.5cm 紙本墨筆 北京畫院藏
詩畫一律:畫意詩心相與隨
詩是心靈的語言,畫是意趣的折射。中國繪畫藝術(shù)講究“詩畫一律”,強調(diào)詩與畫的異質(zhì)而同趣。詩是聽覺藝術(shù),賦予畫以情感;而畫是視覺藝術(shù),賦予詩以形象。宋蔡絳《西清詩話》:“丹青吟詠,妙處相資”,這種詩畫互補的觀念,促使題畫詩、詩意畫得以發(fā)展和興盛。1906年,王振德在《齊白石的詩文與題跋》一文稱“齊白石的詩文多為題畫詩作,常常是先有詩情而后升華為畫意,社會人生的詩意感受是他書畫印創(chuàng)作的基礎(chǔ)?!饼R白石的書畫藝術(shù)天真平淡,他將感性體驗化為心靈的妙悟,體會詩畫關(guān)系內(nèi)在邏輯。詩畫同觀,相得益彰。其題畫詩,或直陳心曲,折射出對家鄉(xiāng)故土的深切懷戀;或聯(lián)喻類比,表達對天地世相的體察洞悉;或應物斯感,流露出民胞物與的憂患情懷。
小魚圖 齊白石 82×42.5cm 紙本墨筆 1925年 北京畫院藏
北京畫院藏有一封1951年老舍書寫的《命題求畫信函》,該信札以四句古詩為題請白石老人作畫,并附奉人民券作為畫資。齊白石應邀以查初白詩句創(chuàng)作《蛙聲十里出山泉》,畫中將“蛙”轉(zhuǎn)換為蝌蚪”,而泉聲則嫁接了蛙聲,意象互換,可以說是詩畫融合的經(jīng)典之作。題《小魚圖》詩句“群對無驚候幾時”,傳遞著對安寧家園的期盼,與畫中驚慌失措的小魚形成呼應。1919年,齊白石到北京后曾寄住于法源寺、龍泉寺及石鏡庵,與僧人交往密切,他認為自己與佛家頗有緣份,稱“心出家僧”。而其作《蔭下坐佛圖》題詩:“無我如來座,休同彌勒龕,解尋寂寥境,到眼即云曇”,或許是他將佛道精神內(nèi)化于心的感悟。
尋舊圖 齊白石 151.5×42cm 紙本設(shè)色 北京畫院藏
詩與時代:詩不關(guān)書別有才
宋嚴滄浪《滄浪詩話》言:“夫詩有別材,非關(guān)書也。詩有別趣,非關(guān)理也。”中國詩歌強調(diào)真情實感,抒發(fā)詩心靈性,反映詩人的性情氣質(zhì)和審美趣味。齊白石出身農(nóng)民階級,早年失學,畢生為生計輾轉(zhuǎn)。無論是他的詩歌還是繪畫,多從中國民間文化中汲取創(chuàng)作素材,抒寫自己的生命體驗,表現(xiàn)普通百姓的真情實感。他說:“我的詩,寫我心里頭想說的話,本不求工,更無意學唐宋”。既傾心于文人的詩情墨趣,同時保持對現(xiàn)實生活的熱愛,世間萬物都成為其筆下的詩思畫料,被賦予了悠然自得的詩情、幽默詼諧的詩趣、平實質(zhì)樸的詩理。
白菜胡蘿卜 齊白石 138×34cm 紙本設(shè)色 1929年 北京畫院藏
在展覽中,《白菜胡蘿卜》所題詩文:“欲了前生未了因,拈毫題句太傷神。園蔬也有塵凡福,曾見窗前看畫人。”取材素樸、語言平實,表達了這位“湘上老農(nóng)”最真切的生活感受。作品《葡萄》題詩:“實垂星辰搖不墜,影亂龍蛇飛欲驚”,以浪漫主義手法表現(xiàn)日常生活中尋常物象。題《鐘馗搔背圖》:“不在下偏搔下,不在上偏搔上。汝在皮毛外,焉能知我痛癢?!碑嬛械木G頭小鬼為鐘馗撓癢卻總不得其位,似乎和現(xiàn)實生活中的生動細節(jié)息息相關(guān),極具哲理。展覽還呈現(xiàn)了作品圖稿,上面不僅標注著詩詞修正的痕跡,觀眾還可以獲悉作品的創(chuàng)意來源。齊白石的詩不拘格律,蘊含鮮活的生命力,描繪現(xiàn)實,貼近人民,嬉笑怒罵皆成文章。這種雅俗共賞的特質(zhì)無形間契合了二十世紀新文學思潮的文化氛圍,也能以尤為具象且生動的圖景喚醒當下公眾的詩心,帶其回歸內(nèi)心性靈,細細品鑒中國人的詩意生命美學。
鐘馗搔背圖 齊白石 89×47cm 紙本設(shè)色 1926年 北京畫院藏
為了兼顧展覽的學術(shù)性與普及性,我們將以“講故事”的口吻,穿插老人詩意盎然的趣味人生,為廣大觀眾呈現(xiàn)更為立體、鮮活的齊白石。觀眾亦可在展覽互動區(qū)域,于一張張精美的花箋上感受白石老人的詩趣與詩情。
展覽將持續(xù)至11月。(文/吳佼姣)
齊白石照片
【前言】吳洪亮:成為一名詩人是齊白石心中的理想
文/吳洪亮
齊白石說自己“詩第一”,我有個劍走偏鋒的解釋:不是說他詩寫得最好,而是說他的第一愿望,認認真真想當個詩人!在他及他那個時代是有鄙視鏈的,畫家不如詩人,成為一名詩人,是他心中的理想。
楷書借山館 齊白石 32.5×89cm 紙本墨筆 1904年 北京畫院藏
在北京畫院收藏的齊白石詩草、日記與各種手札中,我們可以看到他對詩歌的熱忱,詩之于他更具精神性。畫畫、書法和印章可以養(yǎng)活一家老小,建起他的“甑屋”,而詩歌才是他期冀的“吟館”。我們現(xiàn)在能見到齊白石或許最早也是最怡然自得的照片是在“借山吟館”匾額前拍攝的。本次展覽定名為“借山吟”,除了齊白石與他老師王湘綺關(guān)于寫詩的那段公案外,單憑這張照片,定這個名字也不無道理。
借山圖之一 齊白石 30×48cm 紙本設(shè)色 1910年 北京畫院藏
談到策劃這個展覽的緣起要追溯到10年前,為了紀念齊白石誕辰150周年,北京畫院舉辦了“人生若寄—齊白石的手札情思”展覽,其中就有關(guān)于齊白石詩歌的內(nèi)容。在展覽的最后我們還向觀眾提了三個問題,第一個就是“150歲的齊白石還活著嗎?”如今齊白石馬上就160歲了,我看他活得很自在。這幾年,不僅再次云游祖國大好山河,還遠赴匈牙利、日本、列支敦士登、希臘、意大利,今年更是回了湖南老家,備受追捧!每逢周末,常有萬人來拜觀。陶淵明的詩“人生若寄”之后是“憔悴有時”,齊白石依著他的詩書畫印以及奇幻的人生,卻越來越精彩了!
借山圖之十二 齊白石 30cm×48cm 紙本設(shè)色 1910年北京畫院藏
齊白石詩歌的獨立價值幾何?不是本次展覽的核心,這一展覽的核心是為觀眾呈現(xiàn)他詩歌的發(fā)生、生存的方式以及產(chǎn)生的漣漪。展覽共分為“自燒松火讀唐詩”“詩料盈眸客不貧”“畫意詩心相與隨”“詩不關(guān)書別有才”四個板塊,從時間線到交游線,還凸現(xiàn)了詩畫關(guān)系的內(nèi)在邏輯,是近年北京畫院的研究成果與觀眾的一次匯報。本次展覽入選了文化和旅游部2022年全國美術(shù)館青年策展人扶持計劃,也可視為送給齊白石的一份頗具青春感的160歲壽禮。
借山圖之十六 齊白石 30×48cm 紙本設(shè)色 1910年 北京畫院藏
上月,北京畫院的同仁在北京南城法源寺與西川老師、宗性法師及多位好友舉行了丁香詩會。丁香詩會曾是明清以來,北京文人的一件雅事,我們的這次詩會既是仿古,更是借此而開今。將齊白石的研究引入更為寬闊的文化領(lǐng)域。
借山圖之十五 齊白石 30cm×48cm 紙本設(shè)色 1910年北京畫院藏
詩歌當然可以很浪漫。1924年春,泰戈爾在林徽因、徐志摩的陪同下到法源寺訪丁香,泰戈爾還有詩留了下來。
詩歌也可以很樸素。我們策劃這個展覽更希望以詩心面對這個大時代。藝術(shù)不是面對世界的隔靴搔癢,其所謂浪漫是有現(xiàn)實作為支撐點的,齊白石的詩也是如此。
吳洪亮 2023年5月18日于北京望京
展覽海報
【展覽信息】
展覽名稱:“借山吟——齊白石的畫意詩心”
主辦單位:北京畫院
承辦單位:北京畫院美術(shù)館、齊白石藝術(shù)國際研究中心
展覽時間:2023年5月24日至11月
展覽地點:北京畫院美術(shù)館三、四層展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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