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23/3/29 20:55:47 來源:中國藝術報 作者:戴維章
西園雅集圖(紙本設色) 李士達(明代)
蘇州博物館藏
3月24日至5月14日的北京畫院,營造了中國園林移步換景的空間環(huán)境,在這其中,趙孟頫、周臣、文徵明、祝允明、唐寅、仇英、戴進、陳淳、陳洪綬、石濤等創(chuàng)作的48件(套)元代以來名家之作,更為公眾帶來一場身臨其境的游園之旅——由北京畫院與遼寧省博物館聯(lián)合主辦的“中國古代書畫研究系列:信有山林在市城——古代文人的隱與仕、物與心”展覽在北京畫院美術館舉辦,展覽通過“林泉之心”“雅游適意”“壺中天地”“詩畫映景”四個板塊,講述了園林所承載的中國士人的物質生活與精神家園,呈現(xiàn)中國古代文人的觀物與識心。
清風與明月
中國文人是園林的主人,也是園林的精魄。在他們的繪畫中,無時無刻不展現(xiàn)出對田園生活的向往。秉持高潔、尋覓風雅的文人士大夫,在群山與樹林相映成輝處,與清泉頑石相伴交友,在園林中安置自己內(nèi)心世界的一方凈土。閑居其中,觀物賞景,體會那一番無價的清風與明月,感悟那一種有情的近水與遠山。在一幅幅或獨居、或高臥、或漁樵的畫卷中,他們寄托著理想與抱負的熱忱,積蓄內(nèi)心的力量,尋找本心的寧靜。
故宮博物院藏《滄溪圖卷》是明代畫家文徵明為友人吳儔所作的別號圖。明嘉靖二十三年(1544年),年逾古稀的文徵明在弟子朱朗、周天球、彭年與兒子文彭、文臺的陪同下游覽宜興,并得到了吳儔的款待,因此為吳儔作《滄溪記》并圖。吳儔原任山東武城縣令,辭官以后決意歸隱老家荊溪之上,自號滄溪居士。文徵明以清澈的流水比喻吳儔居官清廉,描繪出仕宦文人書齋庭園的清幽景致和高隱達觀的生活意趣。
絲竹之雅事
園林是古代文人生活的居所,也是交游的空間。他們常常于園中游山玩水、賞月對弈,詩酒唱和、書畫遣興。而園林所承載的,也從君臣間的宴飲轉化為士者間的雅集。傳世的雅集圖像,為文人的交游提供了珍貴的歷史資料。他們不僅要“青史留名”,還渴望“名園留像”,以文會友,因園生情。隨著畫家的安排,從擺設與服飾的細節(jié)中,表現(xiàn)出流觴曲水的閑雅。當觀眾的目光掠過那一張張鮮活的面孔,仿佛能照見千年前的絲竹管弦、吟唱歡笑。
蘇州博物館所藏《西園雅集圖》是明代畫家李士達根據(jù)這一經(jīng)典母題繪制的佳作。西園為北宋駙馬都尉王詵府邸,宋時文人墨客多雅集于此。宋元豐初年,王詵請畫家李公麟將自己和友人蘇軾、蘇轍、黃魯直、秦觀、李公麟、米芾、蔡肇、李之儀、鄭靖老、張耒、王欽臣、劉涇、晁補之以及僧圓通、道士陳碧虛等人的交往以繪畫的方式記錄下來,繪成《西園雅集圖》。由于畫中之人多為千年難遇的翰苑奇才,后人景仰之余,紛紛摹繪,成為中國美術史上不斷描寫的重要主題。
陶淵明詩意圖(紙本設色) 石濤(清代)
故宮博物院藏
清供之雅物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園林,是一方微縮的世界,如同“壺中天地”,將林泉丘壑、亭臺樓閣安置在方寸之內(nèi),呈現(xiàn)出中國文人以微觀見宏觀的生命哲學。造園者將園林營造成自然天地,作為“心”的安放之處。石、硯、瓶、架,這些手邊清供的雅物,為它增添了生活氣息;鳥、獸、蟲、魚,這些鮮活靈動的生命,為它補足了動靜之宜;梅、蘭、竹、菊,這些意蘊悠長的植物,為它附著了人文情懷。吳門才子文震亨曾寫下著名的治園指南——《長物志》。長物,本乃身外之物,饑不可食、寒不可衣,卻是心之必需。
明代畫家陳淳所繪制的《墨花八種卷》創(chuàng)作于明嘉靖十九年(1540年)。這一年陳淳出行歸家,見春華繁盛,有感而發(fā),單以水墨繪八種春花:繡球、梔子、蘭花、牡丹、桃花、瑞香、月季、玉蘭,淡墨勾花,重墨勾筋,俯仰欹側,縱逸多姿。清代金農(nóng)所作的《雪浪靈璧圖》繪雪浪、靈璧二石。雪浪石因蘇軾而聞名,是蘇軾任定州知府時所得。此石如百泉涓涌的水波紋,甚得蘇軾喜愛,特將書齋定名“雪浪齋”。從唐宋時起,名人雅士賞石、玩石蔚然成風,疊山、理水也就成為中國園林不可缺少的元素。
詩歌之文采
中國是詩的國度,園林則是用詩鑄成的自然。古代文人常常在詩畫合一的語境中體味園林之景,也往往將園林之景塑造為一場詩與畫的盛宴。晨光熹微之中,五柳先生歸園田居,登東皋以舒嘯,臨清流而賦詩;蘭亭清流之上,王逸少攜群賢舉修禊事,游目騁懷,暢敘幽情;瑯琊醉翁亭之間,文忠公與滁人同游,共享山水之樂,所謂醉翁之意不在酒……中國文人不僅落墨鑄就皇皇長文,也以妙筆丹青養(yǎng)成不朽林泉。它們存在于每個中國文人的夢中,是陶潛的桃花源,也是你我的烏托邦。
元代趙孟頫所書《歸去來辭》全卷六百余字,一氣呵成,流露出作者書寫時的超然心境。1286年,南宋滅亡已近10年,元世祖忽必烈派侍御史程鉅夫到江南“搜訪遺賢”,其中一個重要目標就是趙宋宗室后裔、位列“吳興八俊”之首的趙孟頫。盡管得到皇帝賞識,但朝廷里關于趙孟頫更多卻是“亡宋宗室,不宜侍左右”的言辭。是輔佐元朝統(tǒng)治者理國治世,還是歸園田居?趙孟頫寫下《歸去來辭》,也許正是其當時矛盾心境的表現(xiàn)。
園林,承載著中國文人對于外物與內(nèi)心的觀照,蘊藏著東方獨特的哲學與美學,成為千百年來士人滌蕩心靈的理想居所。如今,當我們再次聚焦“園林”這個主題,除卻與古人跨時空的觀看與對話外,更希望從中國傳統(tǒng)哲學與思想中,找到其與當代鏈接的意義:或如人格的自修與胸懷的開拓,或如在孤獨的自處中找到靈魂的陪伴。園由心造,紙上游園,就讓我們在“壺中天地”中尋覓一方自我之境,然后詩意地棲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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