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23/3/20 20:59:27 來源:美術報
《讀者》插圖展首站就放在北京,從歷年來積蓄的二萬余件精美插圖作品中再精選,呈現(xiàn)給既喜歡文字的匪夷所思、又喜歡繪畫的莫名其妙的人們。囑我寫幾句,但現(xiàn)在寫什么都不可能語驚四座了,無論它的文字還是插圖都早已名揚四海,讀者的好口碑就是《讀者》的功德牌。
我愛看《讀者》,有一大半興致是沖著插圖去的,人類的思想如果仰之彌高,藝術的表現(xiàn)則讓這思想格外豐饒。我甚至以為《讀者》的文字與它的插圖,就像一對忙于尋歡而不計名份的戀人,讀者想看到的正是這份心凈與天真。
愛看《讀者》還因為我的老師陳延先生,他應該是《讀者》插圖的第一代畫家,他當時的許多作品在國家展覽中此起彼伏繽紛奪目,而給《讀者》畫插圖才應該是他一大快事。常常是夜半更深之際,老師杯酒支筆、舐鋒和墨,微醺酡紅臉上,旖旎氤氳紙間,畫家的狀態(tài)與畫面的表現(xiàn)都愜意、爽利,“可矣,是真畫者也!”
大畫家畫小插圖,殺雞偏用宰牛刀,這是《讀者》自有插圖以來明目張膽的主張。插圖雖然小在尺幅,卻大在表現(xiàn),好的畫家在進入狀態(tài)后,無視尺幅的有限而專注表現(xiàn)的無垠——筆隨著畫面而進退,心隨著尺幅而收放,在凝心聚力上沒有大小之分?!蹲x者》正是邀約了許多這樣的繪畫大家,云集在刊物周圍,形成了它對插圖作者選人用人的標準與機制。
其次是不給畫家立規(guī)矩講道理,我既然請了你,你就自己看著辦,表現(xiàn)的自由一旦與自由的表現(xiàn)金風玉露、渾然一體,畫想不好看都難。
“素”是打開《讀者》插圖的密匙,黑白之素當然是繪事后素的素、閱盡繁華的素。大畫家們可不是吃素的,讀者們也不乏葷腥人,但到了《讀者》這一畝三分地,大家一下子便進入了人心若素,香自滿懷的境界與氛圍。插圖黑與白的單純并不是單薄,毛筆、鋼筆、竹簽筆的語言個性也并不個色,無論寫實抑或寫虛,讀者常常發(fā)現(xiàn)超越了虛實的真切,驚奇畫家只用了黑白灰,即表現(xiàn)出人生的始與終。許多讀者習慣打開新一期《讀者》時,匆匆翻一遍,文字與插圖次第掠過,如鋼琴錯落有致的黑白鍵盤,一曲四調歌八疊,手未動、心先行。
許多讀者都說插圖搞活了《讀者》,我卻以為是《讀者》讀懂了藝術,尤其是對藝術個性的理解——插圖的好看不是美容院的好看,不是明星照的好看,它的好看有著千般樣貌、有著萬種風情。許多畫家在卸去規(guī)矩的壓力后,在《讀者》的任務中享受了假期,讀者也就在剛下了心頭時又上了眉頭。畫家肆無忌憚的想象與表現(xiàn),也正是千般萬種閱讀快意的機緣和根由;同時因為插圖的風格和傾向都托付到畫家的手上,責任也自然落實到畫家心里,具象的確切謹嚴、抽象的妙趣橫生,真實的近在眼前,虛幻的遠在天邊,既有“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的英雄情結,也不缺“美人醉起無次第,墮釵遺佩滿中庭”的流風遺韻。大家就是大家,他對文字的理解也許與讀者編者并不同步,但他對作者的想法卻與人性的豐饒不言自通,因此才拿得起、放得下。
流水不腐、戶樞不蠹,《讀者》與讀者已是幾輩人的交情,與畫家已是幾代人的合作,責編美編都換了好幾茬人,但它也沒見“塵滿面,鬢如霜”。很多年前,我在《讀者》上拜讀我老師的插圖,很多年后,則是欣賞我學生的作品,畫家變了,插圖的品質沒變,時代變了,審美的理念恒遠。“更無柳絮因風舞,惟有葵花向日傾”,畫家、讀者和《讀者》的心都是向著陽光的明媚、向著人性的明媚的,因此《讀者》與讀者,文字與插圖,凝聚與洐盈,都不曾老也不會老,駐顏在心凈,留神惟天真。
代大權(清華大學美院教授、中國國家畫院版畫院副院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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