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韻人縱目,云客宅心:中國畫里的園林

時間:2021/8/19 15:15:45  來源:藝術(shù)中國

《延月梳風》手卷(局部),丘挺,紙本水墨

  8月8日,“延月梳風——丘挺作品展”在蘇州博物館開幕。此次展覽的主題“延月梳風”四字,巧借于蘇州博物館的鄰居拙政園中的兩扇月亮門。此二門相對,一名“延月”,一名“梳風”。夏日高臥,“延月簾高卷,看山牖盡開”;冬日賞梅,“倚松還傍竹,洗雨更梳風”。

《與誰同坐》,丘挺,絹本水墨,56×88cm,2021年

  展覽中相當一部分篇幅展出了丘挺自2005年開始研究各處園林,并以之入畫所創(chuàng)作的作品。該展覽板塊也以拙政園中一亭“與誰同坐軒”命名。

  中國畫家以園林入畫的傳統(tǒng)或可追溯至唐代。以隋代畫家展子虔《游春圖》為標志,對山水的刻畫正式從人物畫中分離出來,成為一門獨立的畫科。而作為一方山水之隱的園林,也逐漸走入畫家們的視野。

  一方山水之隱

《宮苑圖》卷,傳為唐人作品,絹本,設(shè)色,縱23.9厘米,橫77.2厘米

  談及中國畫,我們更為熟悉的一個詞大概是“山水”??鬃臃Q“仁者樂山,智者樂水”,中華文化中的山水情懷體現(xiàn)在歷朝歷代的各個領(lǐng)域,而尤其在平面的繪畫和立體的園林兩大領(lǐng)域尤見其趣。

  根據(jù)北京大學教授朱良志先生所言,中國人建造園林已有兩千多年的歷史,在漫長的歲月里,形成了皇家園林、寺觀園林和私家園林三足鼎立的格局。

《宮苑圖》卷調(diào)色版(為便于讀者觀看畫面所描繪的景物,此圖經(jīng)過軟件調(diào)色,原作色調(diào)參見上圖)

  這件《宮苑圖》卷現(xiàn)藏北京故宮博物院,因年代久遠,且原作沒有款印,所以作者不詳。從畫面風格來看,此卷頗有承自展子虔所開創(chuàng)的青綠山水之風,曾傳系唐人所作。畫卷描繪了一座古代宮苑中的夏日景致,作者采用青綠敷色,大面積渲染了層巒起伏的群山和宮殿樓宇。卷中山石均以細筆勾出,略有皴斫,建筑物輪廓也大量使用金線勾勒。全卷水系貫通,舟車川流,輝煌明麗,富有裝飾性。值得一提的是,該卷《宮苑圖》中,多座宮殿樓閣的位置立于“半山半水之間”,可反映出我國古代園林中宮殿樓閣的建造思想。

《閬苑女仙圖》卷(局部),五代,阮郜作,絹本,設(shè)色,縱42.7厘米,橫177.2厘米

  “閬苑”典出《集仙錄》:“西王母所居宮闕,在閬風之苑,有城千里,玉樓十二?!薄堕佋放蓤D》并非取景自現(xiàn)實生活中的園林,它是作者對傳說中仙人住處的想象,也是阮郜唯一的傳世之作。畫卷描繪了蒼松翠柏之間,一群仙女在其中生活、嬉戲、彈奏、休閑的場景。畫卷整體以自然風景為主,樹石相依,竹影蕭蕭。畫面四周有乘鸞女仙、乘龍女仙、駕云女仙,還有在海面上凌波漫步,緩緩而來的女仙,整體營造出一派閑適浪漫的超塵之感。

《文苑圖》卷,五代,周文矩作,絹本,設(shè)色,縱37.4厘米,橫58.5厘米

《文苑圖》卷(局部)

  五代南唐畫家周文矩以畫人物、仕女享譽中國古代畫壇。然而除此之外,車服、樓觀、山林、泉石也是周文矩擅長表現(xiàn)的對象。這幅《文苑圖》實際上是一件以人物為主要表現(xiàn)對象的作品,但畫家對樹、石的刻畫及人物在其間的姿態(tài),又不免讓人展開畫卷之外的空間想象。

  畫家以行筆瘦勁的“戰(zhàn)筆描”(顫動的線條來表現(xiàn)衣紋)描繪了四位文士圍繞松樹思索詩句的場景,他們有倚壘石持筆覓句者,有靠松干構(gòu)思者,有兩人并坐展卷推敲改詩者,還有一小童正俯身侍墨,畫中人物情態(tài)各異,形神俱備,畫家對壘石、松干的刻畫也很精妙,反映出當時的文人與周遭自然之物的關(guān)系?! ?/p>

  明代的園林繪畫

《東園圖》卷(局部),明,文徵明作,絹本,設(shè)色,縱30.2厘米,橫126.4厘米

  如果說前面幾件作品所表現(xiàn)的都不是現(xiàn)實生活中人們居住與生活的園林,那么這幅明代文徵明所作《東園圖》便是一件真正以私家園林為主要表現(xiàn)對象的精品。在明代,造園與繪畫藝術(shù)皆達到了很高的境界。造園家以畫境為靈感疊山開池,畫家則以園林為對象描摹創(chuàng)作。

  東園位于南京鐘山東鳳凰臺下,原是明代開國重臣中山王徐達的賜園,名為“太府園”,后來其五世孫徐泰時加以修葺擴建,辟作別墅,更名“東園”。

《東園圖》卷(局部)

  一座好的園子,山、水、樹、石、亭、臺、廊、榭是基本元素,如何將這些基本元素陳設(shè)布局,秩序井然卻又出人意外,妙趣天成,則是造園人追求的境界?!稏|園圖》是文徵明于61歲時所繪制,表現(xiàn)了東園雅集時的情景。該圖以從高處俯瞰的視角,描繪了東園內(nèi)的一景。只見園內(nèi)疊有峰嶂,川澤相通,靈巖怪石環(huán)列前后,奇花異草郁郁蔥蔥,亭臺樓閣錯落有致。時賢名士雅集于東園之中,或談詩論文,或品茗撫琴,或宴樂弈棋,其樂融融。整幅畫面一眼望去,生機盎然。

  朱良志認為,在中國人的心目中,園林是一個生機活潑的生命體,亭臺樓閣、山水花木只是它的形;山因水而活,石依樹而生,亭臺連接著細經(jīng),云墻牽引著綠植,更有暗香浮動,疏影橫斜,這才是她的風神和韻味。

  因此,園林所代表的意義絕不僅僅是一處住所那么簡單,它同時也是中國人安頓心靈之所。

  別號圖

《求志園圖》卷(局部),明,錢穀作,紙本,設(shè)色,縱29.8厘米,橫190.2厘米

  除了文徵明,在明代吳門其他畫家的作品中,還有許多以他人的室名別號為題描繪的作品,這類作品被明代書畫收藏家張丑稱之為“別號圖”,如推而廣之,還應(yīng)包括以莊園、庭院為題材的作品。它們在描繪人造園林真實性的基礎(chǔ)上,力圖表現(xiàn)園林主人的生活理想,反映他們身居鬧市,卻追求“與深山野水為友”的操守與志向,這類作品成為吳門畫派所表現(xiàn)的一種突出的藝術(shù)現(xiàn)象,而錢穀的《求志園圖》正是其中頗具代表性的一件。

  此卷是錢穀應(yīng)友人張鳳翼之請,描繪其家園春夏之間的景色。畫面上,院內(nèi)樹木高聳,枝葉茂盛,院墻錯落,人物、景物、屋頂與院內(nèi)空地的布局疏密有致,在畫面右側(cè)園子大門處的院墻上,一蘢蔥郁的枝葉正探出墻外,十分俏皮。

《求志園圖》卷(局部)

 《夏山高隱圖》軸,元,王蒙作,絹本,設(shè)色,縱149厘米,橫63.5厘米

  從觀看的角度來說,同是中國畫,觀看“山水畫”與“園林畫”有著完全不同的感受。中國畫中所描繪的自然山水給人以更廣闊的時空感,它們或氣勢宏大,或空靈清冷,自有一種不與塵世相合的疏離之感,如“一彎冷月在世界中永恒地照耀”。而以園林為描繪對象的畫作則不然,中國園林雖以“雖由人作,宛自天開”為最高造園標準,卻畢竟融入了造園者和園林主人的生活理念與生活志趣,畫中一草一木,一樹一石皆因人的存在而別開生面。所以這類畫作總是散發(fā)著一種親切的生活情態(tài),這種生動可愛的“小品化”意趣在文徵明與錢穀的作品中皆有溢出。

《西園雅集圖》扇頁,清,馮寧繪,紙本,設(shè)色,縱19厘米,橫57.1厘米

如文徵明的《東園圖》卷,古代畫家將園林入畫,所描繪的場景經(jīng)常與“雅集”脫不開關(guān)系。中國文人和士大夫階層歷來崇尚風雅。舉凡清平盛世,便是他們以各種名目游山玩水、詩酒唱和、書畫譴興和文藝品鑒的時候,其形式更是琳瑯滿目。

《西園雅集圖》(局部)

《西園雅集圖》(局部)

  《西園雅集圖》通過芭蕉、竹石等園林的自然景觀,巧妙地將畫面分割成六個表現(xiàn)文人雅集活動的場景,他們有的揮毫寫書作畫,有的題壁留墨,有的撥阮演樂。每個場景在形式上各自獨立,在內(nèi)容上高度統(tǒng)一,突出了“雅集”的主題。

  可行,可望,可游,可居

《頤和園風景圖》軸,清,絹本,設(shè)色,縱187.5厘米,橫374厘米

  到了清代,畫家對園林的表現(xiàn)風格和描繪重點有了很大的變化,表現(xiàn)宏大場景與亭臺樓閣的畫作占了不小比重。此圖取由頤和園昆明湖東南北望萬壽山的角度,采用廣角的方式概括了頤和園最為重要的標志性景觀,如佛香閣、知春亭、銅牛、廓如亭、十七孔橋、玉帶橋等。圖中亭臺樓閣黃、綠、灰各色屋頂敷色細膩,石橋欄柱等建筑細節(jié)描繪地非常精準,反映了晚清頤和園的狀貌,相當富有時代特色。

《梁園飛雪圖》軸,清,袁江繪,絹本,設(shè)色,縱202.8厘米,橫118.5厘米

  這幅《梁園飛雪圖》軸也是一幅描繪私家園林的作品。“梁園”又名“兔園”,是漢代梁孝王劉武所建的一處私家園林,其舊址據(jù)說在今河南開封東南。梁孝王雅好文翰,廣泛結(jié)交當時的文人名士,如司馬相如、枚乘、鄒陽等皆為其座上賓客,許多人長期居住園內(nèi),樂而忘返,“梁園”因此而聞名。本圖中,作者將這座歷史上著名的園林建筑安置于冬季的雪景之中,庭院、屋頂、山石上都留出大片空白,表現(xiàn)厚厚的積雪,精美的殿堂在白雪的映襯下愈顯得富麗堂皇。寒冷的氣候并沒有影響園內(nèi)的熱烈氣氛,殿堂內(nèi)燈火明,歌舞喧囂,豪華的盛宴正值高潮。

  這幅作品是袁江樓閣界畫(在作畫時使用界尺引線,故名界畫)的代表作,表現(xiàn)華麗的建筑是作者創(chuàng)作的重點,均勻挺直的線條勾畫出房屋的各個細部。在表現(xiàn)華麗的建筑的同時,作者也著意于園林環(huán)境與山水氣象的烘托,從而使畫面超越了一般園林繪畫所承載的時空范圍,呈現(xiàn)出詩一般的山水意境。

 ?。ㄎ?臺馨遙,本文圖片源自故宮博物院、蘇州博物館,部分文字內(nèi)容參考自故宮博物院,明代造園家計成著作《園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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