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19/5/14 16:45:24 來源:雅昌藝術(shù)網(wǎng)
從《佛國記》到《大唐西域記》
——求法之于典籍
文/王婧璇
《四庫全書》史部地理類,收釋部著作兩種:一為《佛國記》,一為《大唐西域記》?!斗饑洝?,又名《法顯傳》、《天竺國記》,東晉法顯(337年-422年)撰,全書一卷,《隋書·經(jīng)籍志》著錄是書、《水經(jīng)注》始引是書。《佛國記》所載乃僧人法顯西行求法經(jīng)行事跡,法顯于隆安三年(399年)自長安發(fā)跡,西出玉門,越沙漠,跨雪峰,經(jīng)鄯善(樓蘭)、于闐等三十二國,于元興元年(402年)抵達終點天竺,后滯留天竺等處,搜集經(jīng)律數(shù)年,義熙九年(413年)終返故土。此書雖有似稗官荒誕之筆,然所記經(jīng)行明晰,大致呈現(xiàn)公元五世紀初,中國西北、中亞,西亞之間,地理、宗教、名物等諸項真實面目,又因所經(jīng)地域不重史乘,故此書所記頗為稀有,梁啟超《飲冰室全集·佛教時代》稱:“法顯橫雪山以入天竺,赍佛典多種以歸……我國人之至印度者,此為第一”,梁氏贊譽,大致不虛?!洞筇莆饔蛴洝?,唐玄奘(602年-664年)述,辯機撰。玄奘事跡具見《舊唐書》本傳,是書十二卷,所敘乃玄奘法師西行事,晁公武《讀書志》、陳振孫《書錄解題》具載是書。貞觀元年(627年),玄奘出長安,過涼州,穿沙磧,歷經(jīng)高昌、焉耆、龜茲等國,沿今巴基斯坦北部,過克什米爾,入北印度,后拜師修習佛法,遍訪印度諸域,于貞觀十九年(645年),攜經(jīng)書、佛像、花果種子等物歸國,玄奘壯舉可堪中古史最偉大出行之譽,其山川道里似史傳,見聞又偏重奇幻殊異,寫實多補《唐書》,言虛多資小說,故歷來為各界所重。
大般若波羅蜜多經(jīng)卷第二百三 黃麻紙
29.6×862cm
成交價 RMB: 322,000
中貿(mào)圣佳2018春拍
并舉《佛國記》與《大唐西域記》兩書,古已有之?!端膸烊珪偰刻嵋穼Ρ葍蓵?,稱“昔宋法顯作《佛國記》,其文頗略;《唐書·西域列傳》,較為詳核”。細究兩次西行,目的全在求法,而法的載體即是文獻典籍。耳順之年的法顯有感于律藏殘缺,決意西行。決定雖需魄力,但也只需一瞬升起正念,而出行犯險卻全在腳下。路遇沙河,上無飛鳥,下無走獸,恐懼也常常襲來,“沙河中多有惡鬼、熱風,遇則皆死,無一全者……欲求度外,則莫知所擬,唯以死人枯骨為標幟耳”,惡鬼、熱風、枯骨,是娑婆世界奔來眼底?!洞筇莆饔蛴洝芬绹鴦e道里定篇章,一篇即是一道險阻?!洞蟠榷魉氯胤◣焸鳌份d玄奘亦至沙河,此處荒涼難渡如法顯所遇,彼時彼刻,恐懼似鬼魅,牽繞著玄奘法師的身心。徘徊過后,他誦心經(jīng)“驅(qū)鬼”,不克,則又發(fā)愿“寧可就西而死,豈歸東而生”,所謂信仰堅魄之力,法顯、玄奘即是實例。若參照兩書,再誦佛經(jīng)開經(jīng)偈“百千萬劫難遭遇”,再寫“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經(jīng)文的況味,夾雜人類涉險開拓的偉大壯舉,不由讓人沉思生之可貴與深意,思忖過后,如沙眾生好像更易領(lǐng)會佛之慈悲,也就試著合掌恭敬。
阿毗達磨順正理論卷第十七(唐)
玄奘譯南宋平江府磧砂延圣院刻本
29.2×11.3cm
成交價 RMB: 460,000
中貿(mào)圣佳2017春拍
法顯與玄奘兩次出行,到底何種佛教典籍隨之東來?法顯帶回《彌沙塞律》、《雜阿含經(jīng)》、《長阿含經(jīng)》等經(jīng)律,玄奘則攜《大菩薩藏經(jīng)》、《阿毗達磨順正理論》、《能斷金剛般若波羅蜜多經(jīng)》等經(jīng)返長安,兩位法師歸國后均對浩繁的佛經(jīng)進行翻譯,這對佛教在中國的弘揚與建設(shè)起到了極為重要的作用?!墩撜Z·里仁》有“朝聞道,夕死可矣”一句,所謂聞道,不妨暫以“思想”二字釋之,跳脫佛教的因果論,法顯與玄奘兩位法師的畢生努力,是向道而生,是對殊域的探索,對知識的向往,是我們這個民族,以和平的腳步丈量出的遠方,是我們向外張望的墊腳試探。將古籍珍存,將經(jīng)折展開有何深意?法國物理學家帕斯卡(1623年-1662年)曾言:人,只不過是一根蘆葦,是自然界最孱弱的東西,但他是一根能思想的蘆葦,用不著整個宇宙都拿起武器來才能毀滅,一口氣,一滴水就足以致他死命。然而,縱使宇宙毀滅了他,人卻仍然要比致他于死命的東西高貴的多,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境遇,以及宇宙對他所具有的優(yōu)勢,而宇宙對此卻一無所知,因而,我們?nèi)康淖饑谰驮谟谒枷?。思想,使出行有了意義,以上諸句,似乎用以贊譽西行壯舉,也十分恰當。
?普寧藏大般若波羅蜜多經(jīng)卷第四百四十四 黃麻紙
30.5×11.5cm
成交價 RMB: 253,000
中貿(mào)圣佳2018春拍
《三藏法師傳》載玄奘至瓜州,有胡人石槃佗前來拜師,他愿隨法師西行求經(jīng),法師聽聞十分歡喜。但行至瓠盧河,石槃佗即悔前誓,對玄奘露出殺機,最后玄奘只得舍下赤色瘦馬,才得只身脫險?!斗饑洝烦蓵昂?,中國古小說志怪之風愈盛,而《大唐西域記》中的冒險經(jīng)歷,經(jīng)過不斷的傳奇書寫,最終成就了中國最為著名的神魔小說——《西游記》。有學者認為石槃佗即孫悟空原型,《西游記》第二八回,行者破殺戒,被三藏趕回花果山,悔悟當下,行者悟空呢喃“乘龍福老,往來必定皺眉行;跨鶴仙童,反覆果然憂慮過”,這是體會到“眾生皆苦”了。大概“導(dǎo)人向善”這一課,從《西域記》到《西游記》,從石槃佗到行者悟空,有了一絲成功的慰藉。大眾對小說狂熱的閱讀,乃至西游主題的戲劇講唱不斷的搬演,是玄奘西行想象之外的收獲,思慮西行對典籍的成就,《西游記》的成書,又是經(jīng)書難得,地理游記可貴之外的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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