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18/9/5 18:27:01 來源:雅昌藝術(shù)網(wǎng)
《般若波羅蜜多心經(jīng)》敦煌注釋手稿局部 現(xiàn)藏于法國國家圖書館
《心經(jīng)》是佛經(jīng)中影響最大,流傳最廣的佛教經(jīng)典,全名《般若波羅蜜多心經(jīng)》,梵文為 Prajāpāramitā-hrdaya-sūtra?!缎慕?jīng)》的譯本很多,考證下來,有八種翻譯版。漢譯本中,在中國歷史上,至宋朝為止,有十一次譯本,現(xiàn)留存的有九種?!缎慕?jīng)》有廣本(大本)及略本(小本)兩種。廣本指序分、正宗分、流通分三分(相當(dāng)于前言、正文、后記)俱足的版本。略本只有正宗分的版本。印度、西藏重視廣本,漢地則流行略本。漢譯本中,唐代翻譯的版本最多。
唐代版本中則以“唐玄奘法師譯的略本”流通最廣。貞觀二十二年(648年)唐太宗為嘉獎玄奘西行取經(jīng)、譯經(jīng)的功德,賜《大唐三藏圣教序》,由京師弘福寺高僧懷仁,集內(nèi)府所藏王羲之書跡,從貞觀二十二年至咸亨三年(672 年),經(jīng)二十四年苦心經(jīng)營,由諸葛神力勒石,朱敬藏鐫刻成碑,以成《集王羲之書圣教序》。所刻內(nèi)容為:唐太宗《三藏圣教序》;唐太宗箋答一;唐高宗《述圣記》;唐高宗箋答一;玄奘譯《心經(jīng)》五部分。因碑首刻有七佛頭,又稱《七佛圣教序》,是中國歷史上最著名的《心經(jīng)》碑刻,崇為佛經(jīng)及書法藝術(shù)的典范。啟功先生稱“這兩篇序文和兩篇答書 ,便是當(dāng)時佛教的最有權(quán)威的‘護(hù)法’。歷千年的敦煌石室中,發(fā)現(xiàn)唐玄奘簡本《心經(jīng)》注釋手稿,手稿為折疊冊,有原文釋文和注文,字跡清晰工整,時為唐人所書。
《集王羲之圣教序》碑局部 心經(jīng) 此碑現(xiàn)存于西安碑林
《心經(jīng)》(唐玄奘法師譯本)全文 260 字,是集長達(dá)六百卷《大般若波羅蜜多心經(jīng)》的精華,最簡單扼要,也最容易念。上至帝王下至沙彌到尋常百姓,都通過抄寫經(jīng)文,保安祈福,人們相信,書寫《心經(jīng)》具足無上功德。由此《心經(jīng)》得以傳承千年,書、刻極多,不勝枚舉,與之相伴的歷代《心經(jīng)》書法藝術(shù)也成為漢文化最絢麗燦爛的瑰寶。
本文將著重闡述民國以后,清代皇族后裔中,畫名最著者,溥儒、啟功兩位先生的《心經(jīng)》書跡。早在清入關(guān)時,皇室就有每年元旦,必書寫《心經(jīng)》一冊的傳統(tǒng)。到了乾隆四十年(1775 年)開始有了“每月之朔、望亦寫《心經(jīng)》一冊系為遵照康熙皇帝的先例”的規(guī)矩,后嗣遵循并延續(xù)了百年。
裴休《圭峰碑》 溥儒府中舊藏
溥儒生于一八九六年,為清恭親王奕訢之孫,初字仲衡,改字心畬,自號羲皇上人﹑西山逸士。溥儒生時,清將亡,一生致力于詩詞書畫?,F(xiàn)刊印最多、最常見的溥儒《心經(jīng)》,即是儒為母所寫的庚子款“刺血《心經(jīng)》”。溥儒侍規(guī)至孝,1938 年生母項太夫人病逝,停靈于廣化寺戒壇院大齋堂。溥儒為亡母守靈三年,在其母的“葫蘆材”(滿族壽材)四周以蠅頭小楷寫滿泥金經(jīng)文。啟功先生回憶“……髹漆棺木,在朱紅底色上,先生用泥金在整個棺柩上寫小楷佛經(jīng),極盡輝煌偉麗的奇觀,可惜沒有留下照片。又先生在守孝時曾用注射針撤出自己身上的血液、和上紫紅顏料,或畫佛像、或?qū)懛鸾?jīng)施給廟中……” 吊唁者觀之,無不嘆服,后人觀儒寫刺血《心經(jīng)》亦能受之感動。
溥儒 《般若波羅蜜心經(jīng)》 1939年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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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中《心經(jīng)》寫于己卯孟陬(1939 年正月),也是孝母所書,題“大中九年十月十五日裴休敬書”,是以唐裴休《般若波羅蜜多心經(jīng)》碑為本。這塊碑為溥儒府中舊藏。裴休,字公美,是唐中晚期名相、書法家。書跡流傳有《唐故圭峰定慧師傳法碑并序》簡稱《圭峰碑》,由柳公權(quán)篆額,現(xiàn)存陜西戶縣草堂寺,另有傳世拓本。米芾曾評:“裴休率意寫碑,乃有真趣,不陷丑怪?!变呷蹇釔叟嵝荩F(xiàn)尚存世的裴休書跡,除了《圭峰碑》,再有就是溥儒府中的這塊《般若波羅蜜心經(jīng)》碑。建國后,裴休的《心經(jīng)》碑有過展覽,展覽時碑座用木頭固定,底托已嚴(yán)重?fù)p壞,后需加以修繕再未被展出,今存于國家圖書館。
啟功談及溥儒楷書為“碑底僧面”,即大膽推論其早年書法以碑版為基礎(chǔ),運筆方法則是用永光和尚的流動筆路。溥儒早年臨柳公權(quán)《玄秘塔碑》,后臨裴休《圭峰碑》,并在《圭峰碑》上所用功夫最多,認(rèn)為刀斬斧齊的筆畫,內(nèi)緊外松的結(jié)字,都是《圭峰碑》的特點。此件《心經(jīng)》也是溥儒書藝傳承的佐證,全篇兼收并蓄,謹(jǐn)守法度不逾矩,字體端莊勁健,清凈雅正,盡顯虔誠與忠信。
啟功是雍正帝的九世孫,遠(yuǎn)祖弘晝?yōu)榍』实壑埽娓镐吡紴槭?、祖父毓隆為光緒年間進(jìn)士。啟功習(xí)字,臨習(xí)了大量碑帖,“先摹趙董后歐陽,晚愛誠懸竟體”,習(xí)慣上是“二王的用筆,歐柳的結(jié)體”,最后自成“啟體”。
啟功書心經(jīng)(出自《啟功全集》北京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出版)
啟功少年時很得同宗遠(yuǎn)支的長輩溥心畬、溥雪齋的欣賞和器重。溥心畬在萃錦園中的寒玉堂舉辦聚會,溥雪齋家的“松風(fēng)草堂”,常邀啟功前去。啟功對溥儒很是敬重,并尊其為恩師,《溥心畬先生南渡前的藝術(shù)生涯》一文中,啟功說道,“總起來說我和心畬先生的關(guān)系,論宗族,他是溥字輩的,是我曾祖輩的遠(yuǎn)房長輩;論親戚,他相當(dāng)是我的表叔;論文學(xué)藝術(shù),是我一位深承教誨的恩師。若講最實際的關(guān)系,還是這末一條應(yīng)該是最恰當(dāng)?shù)?。”文章結(jié)尾感言,“先生以書畫享大名,其實在書上確實用過大功夫,在畫上則是從天資、膽量和腕力得來的居最大比重??傊?,如果先生的一生,說是詩人、是文人、是書人、是畫人,都不能完全所偏重,只有‘才人’二字,庶可比較算概括吧!”
啟功三歲時,祖父毓隆為他祈福,求能長命,送他到雍和宮,按照嚴(yán)格的儀式磕頭接受灌頂禮,皈依了喇嘛教,拜白晉仁為師,成為雍和宮記名的喇嘛,法號為“察格多爾札布”。北京雍和宮存有啟功題寫的“大福德相”匾額和“超二十七重天以上,度百千萬億劫之中”的楹聯(lián)。
啟功書心經(jīng)(出自《啟功全集》北京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出版)
啟功能背誦許多佛家經(jīng)典,《心經(jīng)》為其中之一,常常自行沐手抄誦。一九四九年之前,傳世所見自抄一紙草書心經(jīng),為題金協(xié)中畫的詩堂,不雜行書,為標(biāo)準(zhǔn)草體。因啟功“特殊”的身份,友人們也常常請他書寫《心經(jīng)》,啟功全是欣然允諾?!秵⒐θ?4 卷中,錄有乙亥、壬申年時書的《心經(jīng)》,能見其俊儒超然的書風(fēng)。書界評“啟功體”為“外柔 內(nèi) 剛 、 自 然 灑 脫 、 清 雋 儒 雅而華美”。
民國時期,愛新覺羅家族在后裔中字畫卓眾者不在少數(shù),京城畫界有皇族“八溥”,溥儒之外,還有溥伒、溥僩、溥佺、溥佐、溥靖秋、溥修、溥杰,直至輩份稍晚的啟功?;首遄拥茏杂讕熡诋?dāng)時名家,祖訓(xùn)規(guī)范,庭教甚嚴(yán),加之王府中名畫真跡,是習(xí)字作畫的天然養(yǎng)分,供出子弟們筆墨間不凡的氣質(zhì),這種氣質(zhì)正是最后一代“舊王孫”這一類正統(tǒng)世家文脈傳承的體現(xiàn)。從舊王孫到啟元伯,僅僅從《心經(jīng)》的書寫一窺,傳承的不僅僅是筆墨遺跡,更多的是傳統(tǒng)精神禮教的綿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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