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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宗蒼(1686-1756)云棲山寺 手卷 設(shè)色紙本 46×231cm
著錄:
1、《秘殿珠林石渠寶笈匯編•石渠寶笈續(xù)編》第四冊,第772頁,北京出版社,2003年。
2、《清高宗(乾隆)御制詩文全集》第七冊,第612頁,中國人民大學(xué)出版社,1993年。
3、清•胡敬輯《國朝畫院錄》(《歷代書畫錄輯刊》第一冊,第440頁,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7年)。
4、《故宮已佚書籍書畫目錄四種》(《賞溥杰書畫目》),第十四頁,國立北平故宮博物院,民國二十三年(1934)八月。
5、福開森著《歷代著錄畫目》,第266頁,人民美術(shù)出版社,1993年。
6、《國寶沉浮錄》,第412頁,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修訂本。
題識:臣張宗蒼恭寫。
鈐印:張•宗蒼
鑒藏?。菏汅拧⑹ㄨb、寶笈重編、乾隆御覽之寶、乾清宮鑒藏寶、乾隆鑒賞、三希堂精鑒璽、宜子孫、五福五代堂古稀天子寶、八征耄念之寶、太上皇帝之寶、洗盡塵氛爽氣來、嘉慶御覽之寶、宣統(tǒng)御覽之寶
題跋:
1、汪由敦(1692-1758)題:一碧萬竿翠,雙流百折澄。竹泉行處盡,門徑得來登。磬禮悲心佛,疇咨苦行僧。鐘魚守本色,拳拂謝多能。矮屋常妨帽,明珠不斷燈。蓮池家法在,六字括三乘。御制云棲寺六韻。臣汪由敦敬書。 鈐印:臣•由•敦
2、乾隆(1711-1799)御題:偶逢粘壁宗蒼畫,更見由敦書有詩。原是云棲所舊作,可當(dāng)禪偈以觀之。神來腕運者何在,泉韻峰容故若斯。裝卷石渠庋佳跡,珍其人往自為嗤。辛丑(1781年)九秋,御題。 鈐印:古稀天子、猶日孜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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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卷局部
浙中僧院斯為最 藝苑巨擘粘壁圖
——張宗蒼《云棲山寺》賞析
《石渠寶笈》著錄,乾清宮貯藏,張宗蒼繪《云棲山寺》圖卷,宣德箋紙本,“淺設(shè)色畫攝山云棲寺諸景”,前有汪由敦題乾隆帝“御制云棲寺六韻”,后皇帝又于乾隆四十六年(辛丑)再跋自作詩一首,睹物思人,追憶云棲之幽靜,慨嘆張宗蒼繪法之高妙,“裝卷石渠庋佳跡,珍其人往自為嗤”,以示懷念。
四臨浙水 八度云山
云棲山寺與靈隱、凈慈、虎跑、昭慶諸剎齊稱杭州五大叢林名剎。《云棲紀(jì)事》云:“山之巔有五色瑞云盤旋其上,因名?!逼渲鞒稚彸卮髱煘橹呱?,中國凈土宗第八代祖師。乾隆十六年(1751)正月,一向秉承以“孝”為先的乾隆皇帝,奉皇太后第一次南巡江浙即駕幸云棲寺。在此之前,康熙皇帝、雍正皇帝在南巡之時曾游云棲寺。乾隆皇帝曾于十五年(1750)“二月奉皇太后西巡五臺山”,又“為給皇太后祝壽,于甕山建大報恩延壽寺,更山名為萬壽山,易西湖名為昆明湖”,所以其作為天子的第一次南巡,也有盡孝行順的情理。這一年的三月初五,皇帝抵達杭州云棲寺。
左:石渠寶笈著錄頁影 右:云棲寺圖
清光緒錢塘丁氏重刊本《云棲紀(jì)事》載:“乾隆十六年歲次辛未,今皇帝舉省方之典,特奉慈幃(皇太后)臨幸東南,三月抵浙,觀風(fēng)之暇,歷覽林泉,是月初五,蒙駕幸云棲寺”。皇帝不僅于“進前殿禪堂及蓮祖像前皆上香致敬”,于“修篁深處”進膳、御筆寫蘭,并收干筍一匣,題匾,賜金等等;“越七日”,復(fù)來云棲寺上香禮佛,觀看董其昌《云棲碑記》一冊、《金剛經(jīng)》一卷并題耑“香光法寶,永鎮(zhèn)云棲”,經(jīng)卷題詩有“山寺雖多此寺幽,特教清蹕重來游”之句。而本卷汪由敦所題御制五言排律“御制云棲寺六韻”即為乾隆皇帝此時之作。此后,乾隆皇帝對云棲寺的喜愛之情,可謂發(fā)乎于情,見乎于行。乾隆二十二年、二十七年、三十年,皇帝又三年駕幸云棲寺,而每至云棲寺,必來兩次,是謂“四臨浙水,八度云山”。
乾隆皇帝 題云棲寺藏董其昌《金剛經(jīng)卷》碑刻
乾隆二十二年(1757),皇帝“復(fù)奉圣母巡狩浙江,三月初二日載幸云棲寺”,“至正殿及蓮祖靜室上香敬禮如十六年式”,“仍詣修篁深處小憩”;“越三日,圣駕再過云棲寺”,不巧的是,當(dāng)日大雨,扈從大臣“恐道路泥濘,皇上登山未果”,然而“(皇)上竟鳴鞭入寺”。
乾隆二十七年(1762),“三月初九日圣駕三次南巡,更幸云棲寺”,“次入蓮祖像前致敬,進修篁深處小憩,諭進香光金剛真跡,因紙促乃攜入行宮”并題詩云“浙中僧院斯為最,不事莊嚴(yán)事樸淳”;三月十一日,圣駕“再幸云棲,上香禮佛,進修篁深處”。
乾隆三十年(1765),“閏二月皇帝狩浙江,初五日至海寧觀塘,十一日駕幸云棲寺”,“至蓮祖靜室,亦上香禮敬,次入內(nèi)山修篁深處”,“諭進董氏華亭金剛經(jīng)真跡帶回行宮,續(xù)四絕句”;“十六日,圣駕復(fù)幸云棲,仍三處上香致禮,竟入后山小憩,命侍臣取蘭花墨跡對核石刻”。于十九日有詩曰“云棲最愛幽而樸,每至西湖必兩來”。
眾所周知,乾隆皇帝蒙雍正帝賜號“長春居士”,是“崇禮尚佛”的君王,所以每至寺院拈香禮佛是其行為修行。如果說乾隆皇帝初次和第二次巡狩江南,多有奉母盡孝之情,而其后的數(shù)臨云棲寺,更多的是留戀于山寺美景,或是念念不忘于禪理與前賢墨跡。據(jù)查,乾隆皇帝是駕臨云棲寺次數(shù)最多的皇帝。如此熱愛書畫的天子,必然要命畫家們繪制云棲寺景色。巧合的是,在這一年,也就是乾隆十六年,皇帝第一次奉母南巡的之時,蘇州人張宗蒼進獻《吳中十六景》,深得乾隆皇帝的欣賞。
藝苑巨擘 中吳宗蒼
參與《石渠寶笈》三編的胡敬在其《國朝院畫錄》中記“乾隆間以主簿銜需次河工,十六年南巡,獻畫冊受特知,供職畫院”;《清宮內(nèi)務(wù)府造辦處檔案》記:“乾隆十六年,如意館……內(nèi)開為為六月初二日員外郎郎正培奉旨:畫畫人張宗倉每月錢糧公費著照余省,丁觀鵬一樣賞給,于六月起。欽此。”清代畫院畫畫人按藝術(shù)水準(zhǔn)高下分為三等,乾隆六年(1741)清內(nèi)務(wù)府《各作成做活計清檔》載:“司庫白世秀來說,太監(jiān)高玉傳旨:畫院處畫畫人等次,金昆、孫祜、丁觀鵬、張雨霖、周昆、余省、周鯤等六人一等,每月給食錢糧銀八兩、公費銀三兩;”而余省、丁觀鵬此時為畫院一等畫家,張宗蒼一入宮廷便為一等畫畫人,足見乾隆皇帝對張宗蒼的殊待。而后《清宮內(nèi)務(wù)府造辦處檔案》又記:“(乾隆十六年七月)十二日副催總佛保持來員外郎郎正培,催總德魁押帖一件,內(nèi)開,又五月初六日太監(jiān)劉成來說,太監(jiān)胡世杰交條畫宣紙一張,冊頁宣紙十二張,手卷宣紙六張。傳旨:俱著張宗倉畫,趕出外時一定要得。欽此?!?/P>
清宮內(nèi)務(wù)府造辦處檔案 頁影
據(jù)統(tǒng)計,在張宗蒼成為宮廷畫家,供奉畫院的五年(1751-1755)中,僅《石渠寶笈》著錄的約為一百余件(胡敬、《清史稿》均記為“百十六件”,另查為105件),因此,張宗蒼成為作品被收入《石渠寶笈》數(shù)量最多的宮廷“院畫家”(非詞臣畫家,詞臣畫家中數(shù)量最多為董邦達)。其他未入錄的當(dāng)然還有不少。而內(nèi)藏的張氏畫上,大多有乾隆的親筆題詠,《石渠寶笈·續(xù)編》著錄清高宗乾隆御題張宗蒼作品就已經(jīng)有47件之多,皇帝題贊張宗蒼畫可謂不吝美辭,贊賞之情溢于紙外。如“窗外屋中兩渺茫,僧繇致雨宗蒼雪,雖寒濕不透衣裳。張姓連天果異?!?、“藝苑于今誰巨擘,中吳宗蒼真其人。”而張宗蒼于乾隆二十年(1755)年離開畫院如意館,又一年去世之后,乾隆皇帝更加理解和珍愛其繪畫作品,對其作也多有吟詠和題跋,“宗蒼雖物故,畫自有精神。逢著便題句,笑今始解珍”,又如乾隆五十三年(1788)“又對宗蒼畫,相看意與遲。配藜惟以韻,慘淡不稱奇”;乾隆五十六年(1791)“水閣憑欄劇談?wù)?,又欣一晌對宗蒼”。另有臺北故宮博物院藏,《石渠寶笈·三編》著錄《張宗蒼畫山水》(見下圖)記乾隆皇帝分別于乙亥、丁亥、己丑、甲午、乙未、己亥、壬寅、癸卯、己巳、丁未、戊申、庚戌、辛亥年共計13次題跋,并題“神”字,足見其喜愛程度之深。
張宗蒼 山水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粘壁云棲 裝卷石渠
乾隆皇帝如此推崇張宗蒼,在于其繪畫“繪事屬鋪張,偏能脫華藻”,正是其山水中“生風(fēng)疊樹郁蔥蒨,吐云絕壁堆嶙峋”,畫面中有一種飄逸流動、神采飛揚之氣韻。這恰恰契合了皇帝行文賦詩奉行“惟理足可以載道,氣盛可以達詞”為圭臬的原則,故爾,幾暇臨幸畫院,其每問張宗蒼畫成與否,回曰:氣韻尚未至?;实凵钜詾槿唬钅畈煌?。胡敬《國朝院畫錄》中,是這樣評張宗蒼山水:“宗蒼山水氣體沉厚沉著,多以皴擦筆鉤取韻致,胸次高卓,一洗畫院甜熟之習(xí),即使伏處衡茅,亦當(dāng)傳世。”
本作繪《云棲山寺》,應(yīng)為皇帝于乾隆十六年首次南巡云棲山寺之行后命張宗蒼所作,因《石渠寶笈·續(xù)編》亦著錄張宗蒼畫《云棲勝景》一卷,皇帝題曰:“辛未(1751)南巡,兩游云棲,留題者屢矣,傾命張宗蒼為此圖,因成一律。時壬申(1752)夏日也,御筆”,本卷《云棲山寺》卷著錄于《云棲盛景》之前,且與臺北故宮所藏,《石渠寶笈·續(xù)編》著錄的張宗蒼所繪,亦為汪由敦題寫乾隆帝十六年御制詩《靈巖山寺》著錄條目毗鄰,故有此猜想。因張宗蒼66歲時才進入宮廷畫院,不僅須發(fā)蒼蒼,其繪畫風(fēng)格已臻入化境,頗為成熟。其中臺北故宮博物館所藏《云嵐松翠》、《靈巖山寺》、《西湖圖》等等諸多作品繪畫手法與本作表現(xiàn)出一致性。
上:本卷 汪由敦題 御制詩 云棲寺六韻 下:張宗蒼 《西湖圖》 汪由敦 題御制詩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本卷畫乾隆“云棲寺六韻”詩意,其間“云棲竹徑”、“洗心亭”、“蓮祖真身塔龕”、“云棲寺山門”、“云棲寺大殿”等等似有在目之感。此作大氣磅礴、構(gòu)思嚴(yán)密,皴染沉著,蒼厚華滋。以干筆積累山石皴法,以淡墨處理林木之間,干濕并重,層層積染,由此將宮廷畫院慣有的甜熟柔媚之習(xí)氣一洗而空,從而彰顯了其山水畫中深厚氣韻、深遠的廟堂意境。
左:本卷 局部 右:張宗蒼 靈巖山寺圖 局部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本卷局部 張宗蒼 云嵐松翠 局部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本卷局部 張宗蒼 山水 局部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石渠寶笈·三編》的編纂之一的胡敬在《國朝院畫錄》中記載本卷為“云棲寺圖一卷,乾隆壬寅御題”,乾隆壬寅年為公元1782年,本卷御題為辛丑,即1781年,且《石渠寶笈·續(xù)編》著錄為“辛丑九秋”,故胡敬所記應(yīng)為筆誤。
此卷一直深藏于宮廷,《故宮已佚書籍書畫目錄四種》記載清末由末代皇帝溥儀于1922年十一月十七日以“賞賜溥杰”的名義始流出宮外,楊仁愷《國寶沉浮錄》記載“張宗蒼《云棲山寺》,《石渠寶笈重編》著錄。真跡。在吉林省公主嶺私人手中”,可知,本卷并隨溥儀先后輾轉(zhuǎn)北京、天津及長春。
左:故宮已佚書籍書畫目錄四種 著錄頁影 右:國寶沉浮錄 著錄頁影
此卷曾先儲藏于天津靜園,后 “1938年12月,溥儀派人將存放于天津靜園的絕大多數(shù)古玩書畫共計六十七箱全部運至偽滿新京,并由特務(wù)機關(guān)經(jīng)辦人專門開具了收據(jù)。運至偽滿新京的舊版書有36箱,字畫有31箱。書畫箱均為松木制成的長方形箱子?!焙筮@批珍寶輾轉(zhuǎn)入藏長春“偽宮”,即小白樓,其為長春的一處建筑面積670平方米,二層單體磚混的灰白色樓房,內(nèi)藏了成百上千件國寶,是為溥儀私人收藏圖書字畫的場所,主要儲藏以從紫禁城內(nèi)盜運出來的部分清宮舊藏為主,并包含溥儀之后陸續(xù)收購來的,和日偽官吏進獻給溥儀的。后偽宮人員遵照溥儀的旨意,重新設(shè)立了賬簿。每簿都分為手卷、冊頁、掛軸三個部分,每一部分均從第一號起。這些字畫賬簿由專人負(fù)責(zé)管理,溥儀想觀賞時,就按目錄點選,看完后再送回原處。抗日戰(zhàn)爭勝利之時,溥儀匆忙中未能帶走全部珍品,許多名畫法書任其散落,幸運的是,本卷雖流落民間,未遭水火之災(zāi),且裝池完好,卷前宮廷造辦處御用緙絲包首宛然若新,題寫“乾隆御題張宗蒼畫云棲山寺” 玉別子完好無損,天道使然也,于今國寶再現(xiàn)光華,珍罕異常。
本卷御制緙絲包首及本卷玉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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