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18/3/13 21:28:13 來源:雅昌藝術(shù)網(wǎng)
“一個真正收藏宋瓷的人,必須擁有這件杰作,不是嗎?”
審美情趣極高的日本收藏家臨宇山人初見“她”時,是在日本三得利美術(shù)館的一次展覽中,就曾被深深的吸引,心中不由得發(fā)出感嘆。
但當(dāng)時“她”為大阪萬野美術(shù)館所愛,此時的臨宇山人心中想必有所動,但并未想到若干年后的某一日可以擁有“她”。
“萬萬想不到該碗數(shù)年后竟委托佳士得拍賣,我聽到消息立即飛到香港細(xì)看該碗,第二天我轉(zhuǎn)到臺北故宮博物院比較館藏的黑定窯的器物,再回到香港時我已經(jīng)決心投得該器?!贝蟾排R宇山人也沒想到會有這段緣分吧。
這中間還出現(xiàn)了一個關(guān)于“紅玫瑰”的小插曲,雖然最終結(jié)果是臨宇山人如愿,但也讓我們看到拍賣場上紳士之風(fēng)。
“瑞士的克恩菲爾德拍賣行一向舉行印象派藝術(shù)拍賣會,他們有一個鮮為人知的傳統(tǒng),就是向全場最高價拍品的低價競投者致送紅玫瑰。傳聞臺灣收藏家將會于該場佳士得拍賣會熱心競投,我的朋友估計大島太太會對黑定窯激烈出價,但最終會成為低價競投者,因此早準(zhǔn)備好一支紅玫瑰。出乎意料之外,后來送予她的紅玫瑰,并非安慰她努力出價后落敗,而是祝賀她成為該碗的競得人?!笔嗄旰蟮恼褂[中,臨宇山人依然對于這個美麗的禮物記憶猶新。
彼時,是在2002年10月8日,萬野美術(shù)館委托佳士得拍賣釋出其館藏的重要中國藝術(shù),這件北宋定窯黑釉鷓鴣斑斗笠盌正是其中的扛鼎之作,臨宇山人委托大島太太以1239.41萬港幣競得了這件宋瓷重器,創(chuàng)造了當(dāng)時黑釉瓷器的世界拍賣最高價紀(jì)錄。
這個臨宇山人口中的大島太太正是其收藏顧問,也正是大島太太所經(jīng)營的古董店里,臨宇山人夠得了其收藏生涯中的第一件高古陶瓷藏品。
大島太太是日本千秋庭古董店的主人,但在她對于這件北宋定窯黑釉鷓鴣斑斗笠盌的拍賣回憶中,臨宇山人可是險些錯過。
“當(dāng)時我知道它在佳士得香港出現(xiàn)的時候,我對臨宇山人說,這個定窯器物是世界第一,但他不聽我的,后來第二天我們突然決定飛到臺北故宮博物院,看看另一個同類古董,比較了一下覺得還是萬野美術(shù)館釋出的這件美太多了。又回到香港,臨宇山人才意識到這一定是世界第一,最終才和一個臺灣人激烈競拍后買到的?!闭劶斑@段往事時,大島太太笑言臨宇山人差點錯失天下第一的定窯。
其實,就連“臨宇山人”這個化名都是因為這只北宋定窯黑釉鷓鴣斑斗笠盌而來的,也是大島太太所改的。
“這只定窯就像是一只在太空中的飛船,帶領(lǐng)著我們進入到深邃的宇宙,無盡的繁星四方八面向我們襲來,盌中的油點就像是流星,先聚在遠(yuǎn)處,再向我們撲來,又像要是中間逃出來似的,形狀就像一把傘,由小小的一點擴大,簡直要把我們吸進去?!贝髰u太太說,臨宇山人的名字正是此意。
那么,這只被譽為“天外飛仙”的北宋定窯黑釉鷓鴣斑斗笠盌本尊到底是何方神圣?讓人如此著迷!
即將于紐約時間3月22日上午10點在佳士得紐約進行拍賣的這只“世界第一”的黑定窯,曾經(jīng)有過世界范圍內(nèi)的公開展覽,是在2012年佳士得拍賣為臨宇山人所舉辦的“古韻天成:臨宇山人宋瓷珍藏展覽”中,當(dāng)時未見到實物的筆者,從圖錄中看到尺寸時并未有體量概念,當(dāng)佳士得紐約資深顧問毛瑞(Robert M。 Mowry)展示這件黑定窯的時候,才重新認(rèn)識了“她”。
先來看看這只黑定窯的直徑是為19cm,許是很久沒有過具體的測量,對于將近20厘米的口徑并沒有多少概念,加上現(xiàn)代人喝茶中也會有類似的斗笠碗,總以為其大小不過一只手可以端起茶的樣子,甚至有身邊的人在看到圖片時,以為和天價成交的明成化雞缸杯大小差不多。
毛瑞(Robert M。 Mowry)在一段視頻中展示了這件黑定窯,正如截圖中所示,其口徑大小甚至超過了成年男性的手掌長度,觀者亦可以看一下當(dāng)時劉益謙端起雞缸杯喝茶時的圖片,雞缸杯的口徑大小只有8.2cm,這只黑定窯足足是雞缸杯的兩倍大小!
而這,也正是中國古代茶文化的不斷發(fā)展,導(dǎo)致茶具器皿的演變所致。
眾所周知,中國古代的飲茶之風(fēng)盛于唐代,尤其是在唐代陸羽把有關(guān)茶的各個方面匯為《茶經(jīng)》之后,對于種茶、飲茶的方法更是天下盡知,在這股“飲茶”風(fēng)氣之中,茶具就成為不可或缺的器皿,尤其是在各個出產(chǎn)茶的地區(qū),更是促使了當(dāng)?shù)卮筛G的發(fā)展。
早期,碗是飲茶的主要用具,盛唐時期,茶碗的形狀主要是敞口瘦底,碗身是從碗底傾斜向上的直形。當(dāng)下所見的配合茶碗使用的茶托也是開始于唐代。
“托始于唐,前世無有也。崔寧女飲茶,病盞熱熨指,取碟子融蠟象盞足大小而環(huán)結(jié)其中,置盞于蠟,無所傾側(cè),因命工髯漆為之。寧喜其為,名之日托,遂行于世?!彼未渭?、文學(xué)家程大昌曾在《演繁露》中提到茶托開始于唐代,大約是在公元780-783年間,西川節(jié)度使崔寧的女兒所發(fā)明的。
?。▊渥ⅲ含F(xiàn)代文物考古發(fā)掘證實茶托并非“始于唐,前世無有也?!笨脊艑W(xué)家認(rèn)為,茶托起源于晉,流行于南朝,是當(dāng)時較為考究的茶具。)
這足以說明盛唐之時茶具的逐步演變,也有人認(rèn)為當(dāng)時崔寧的女兒所琢磨出來的茶托和茶盞的結(jié)合,正是日后清代盛行的大碗茶原型和出處。
到了宋代的時候,人們飲茶多用“盞”這種器皿,盞其實是一種小型的碗,所以也有人把北宋定窯黑釉鷓鴣斑斗笠盌稱之為“斗笠盞”,其實更嚴(yán)謹(jǐn)?shù)拿Q應(yīng)該是“盌”,而不是“盞”或者“碗”。(備注:所有的大口小腹的容器都可以稱之為“盌”,但是“碗”則主要是指供人吃飯時所用的器皿)
臨宇山人舊藏南宋“油滴天目”茶盞 12.2cm 7809.24萬人民幣 2016年佳士得紐約拍賣
說到“盞”,在佳士得2016年紐約亞洲藝術(shù)周推出的臨宇山人珍藏宋瓷專場拍賣中,一只南宋“油滴天目”茶盞被認(rèn)為是歷年拍賣場上最好的一件建盞,最終是以7807萬人民幣的價格被國內(nèi)的一位藏家競得,刷新了建窯的世界拍賣紀(jì)錄。
當(dāng)時所拍賣的那件南宋“油滴天目”茶盞的口徑大小為12.2cm,所以稱之為“盞”,而不是“盌”。
這只即將被拍賣的北宋定窯黑釉鷓鴣斑紋斗笠盌的器型,所表現(xiàn)的也正是宋代的飲茶文化演變——從唐代的煎茶到宋代的點茶。
點茶在宋代成為時尚,今天我們喝的都是芽茶,但是在宋代是要把茶葉碾成碎末,再加入淀粉、龍腦等粘合劑以及一些別的香料,最終把已經(jīng)成糊狀的茶葉碎末叨叨模具中,制成茶餅,這和今天的芽茶直接壓成茶餅也是有口味上和本質(zhì)上的不同。
雖然想想那團糊狀的碎末在今天難以下咽,但在宋代可是風(fēng)靡之法,等到喝茶的時候,再取出一撮碎末用沸水泡成茶湯。
這個時候宋代就出現(xiàn)了一項極為流行的比賽——斗茶,所謂斗茶,顧名思義就是要比賽茶的優(yōu)劣。
一開始有人說這是宋代有錢有閑人的一種雅玩,上至皇帝,下至文人士大夫都熱衷于斗茶,但是其實包括街頭商鋪普通老百姓都深愛這項“運動”。
大約是在每年清明節(jié)期間,新茶剛要上市的時候,最適合斗茶,一場“比賽”人數(shù)不等,十幾個人、五六個人都可以,無論斗茶之人有多少,都會引得街坊四鄰等圍觀。觀者可以從南宋劉松年的一幅《斗茶圖卷》中一窺當(dāng)時斗茶的景象,也可以腦補一下畫面。
所謂“斗”,肯定要分出個勝負(fù),簡單潔說,湯色和湯花就成為評判的兩個標(biāo)準(zhǔn),尤其是湯色,一般的茶水顏色是青白色、灰白色或者是黃白色,上等的茶色是純白色;湯花的判斷標(biāo)準(zhǔn)則是在茶盞中沖入沸水之后,湯面泛起的泡沫,上等的泡沫色澤要求和湯色是一樣的,除此之外,湯花泛起后,盞沿處水痕出現(xiàn)的早晚也是好壞標(biāo)準(zhǔn)之一,如果沸水沖進去,水痕馬上出現(xiàn)茶色很快露出來,那就判斷為負(fù),較晚出現(xiàn)水痕的那位斗茶之人自然是勝者。
這個時候,除了要求制茶時的手藝要求,一件好的器皿也是不可缺少的。
想一想如果斗茶的時候,您拿著一個純白色的陶瓷碗,如何能襯托出茶色之美?而黑色的釉面器皿自然成為當(dāng)時人們的取勝法寶,正是這種定窯黑釉鷓鴣斑紋斗笠盌,說不定它也曾經(jīng)為主人贏得不少斗茶勝利。
北宋 定窯劃花蓮荷紋斗笠盌 21cm 748萬港幣 佳士得香港2016年拍賣 臨宇山人舊藏
斗笠盌是一種敞口,斜腹壁呈45度角,小圈足的容器,形似倒置的斗笠,因此這種茶盞被稱之為斗笠盞或斗笠盌。也正如上文所說的,作為宋代斗茶的法寶,肯定是需要黑色釉面的,加上優(yōu)雅簡單的造型簡直是把宋代人的審美發(fā)揮到了極致。
北宋 定窯劃花八棱大盌 22.2cm 1.468億港幣 香港蘇富比2014年拍賣 坂本五郎舊藏
首先宋代流行的定窯是以白釉印花、白釉刻花和白釉劃花為主,正是白釉上豐富多彩的紋樣裝飾才深受人們的喜愛,花卉、動物等成為當(dāng)時流行的紋飾來源。以這件北宋定窯黑釉鷓鴣斑紋斗笠盌為例來看,很明顯的胎身是白色瓷,之后再涂上黑色彩釉,又因為底足是向下的,所以此處不能上釉。
毛瑞(Robert M。 Mowry)還模擬了當(dāng)時陶藝師是如何拿著瓷盌侵入釉中,陶藝師手捏著底足的部分不斷的在釉中轉(zhuǎn)動,使上釉的時候更加的均勻和光滑,正是在這只黑定窯的底足部分,因為陶藝師長時間的手捏,還留下了凹進去的手指印跡,這一部分的原色白胎與黑釉所帶來的強烈的色彩反差,給黑定窯增添了一種神秘的色彩。
也正是這層黑釉讓人為之著迷,瓷色黑如漆,雖然并未上手,但是依然能通過高清圖感受到潤澤,再來看看這只黑定窯盌的彩釉表面,陶藝師在制作的時候,精心的繪上猶如鷓鴣鳥羽毛那樣細(xì)致的斑紋,最終呈現(xiàn)出大島太太所說的,浩瀚星空中的無盡繁星的“3D”效果。
難以想象大島太太和臨宇山人在初見這只黑定窯時的心情,她不是那種讓人一見鐘情的色彩繽紛之美,而是一種至樸、至簡、至雅、至拙之美。
所以大島太太才會說,這次紐約拍賣會中大概是你最后一次擁有她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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